毛學勤



摘 ? 要:近年來,留學德國在中國不斷升溫。通過訪談和問卷的形式,本研究對154名在德國求學的中國留學生進行調研,考察他們的跨文化適應現狀,探討影響該群體跨文化適應的因素。研究結果表明,中國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情況總體上處于中等水平,其中在人際交往維度上的適應程度最低。留學生個體的性別、旅居時間長短、德語水平等因素對其跨文化適應水平具有顯著影響。
關鍵詞:中國留學生;德國;跨文化適應
一、研究背景
作為全球第三大“留學國”,德國以其豐富的教育資源、一流的科研水平吸引著眾多外國學子。德意志學術交流中心(DAAD)2013年發布的一份報告顯示,1999年在德國高校注冊的中國學生共5054名;兩年后,激增至8745名。至此,中國留德學生數遠遠超過俄羅斯、比利時、波蘭等國躍居第一,成為德國高校中最大的外國學生群體。此后,中國一直高居赴德國際學生生源國排行榜首。2013年冬季學期,在德國高校注冊的中國留學生人數已升至30511名,占全球赴德留學的國際學生總數的10.12%[1]。這個龐大且數量急速增長的群體業已引起了德國教育界的關注,遺憾的是,對中國留學生的研究在德國學界基本上還是空白。
跨文化適應泛指對不同于自身源文化的異文化環境逐漸適應的過程。在此過程中,所產生的矛盾、苦痛的心理沖擊被稱為“文化震蕩”(Culture Shock)?!拔幕鹗帯笔强缥幕m應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階段和最主要的部分。近年來,國內一些學者對留學生的學習體驗、文化認同、心理健康等問題進行了調查探索,但以在華的外國留學生為對象的研究居多;針對中國留學生跨文化適應狀況的考察主要集中在英語國家,特別聚焦于留美學生。關于中國學生、學者在德國的跨文化適應問題,華東師范大學心理學系副教授嚴文華從心理學的角度進行了探討[2]。但考慮到普通學生與訪問學者之間無論在年齡、跨文化經歷,還是在經濟狀況方面均懸殊甚大,本研究只關注在德國高校攻讀學位的中國大學生,而不包括訪問學者。本研究從生活、學習、人際交往三個維度梳理中國留學生跨文化適應的現狀,探討制約他們融入德國社會的因素,以期幫助未來的留學生們更好地為海外學習做準備;同時,為我國外語教學界的同行改進教學、更好地培養學生的跨文化交際能力提供現實依據。此外,本研究有助于德國高校管理者,特別是德國大學生服務中心增進對中國留學生的了解,為他們改善管理現狀、提高服務水平提供現實依據。
二、調查工具及程序
(一)調查工具
本研究采用了前期訪談和問卷調查相結合的方法,借鑒德國教育研究部2012年施測的“德國大學生社會狀況調查”問卷,編制了“中國留學生社會狀況問卷調查表”。之后隨機與12名中國留學生進行開放式訪談,并根據訪談結果修正了初始問卷中不適合中國學生的題項及測試形式[3]。本研究正式施測問卷共36個題項,用漢、德雙語呈現,受試者可自行決定用漢語或德語答卷。問卷內容主要包含以下兩個方面:第一,背景信息:包括性別、年齡、旅居時間長短、受教育程度、德語語言水平、收入狀況等;第二,跨文化適應量表:研究者將在前期探索訪談中由受訪者自由列舉出的面臨的社會文化困難分為生活、學習以及人際交往三個維度,采用李克特五點量表設計選項,依次從1到5賦值(1=沒有任何困難,5=非常困難),受試者用自評方式評價各項困難的程度。受試報告的困難程度越低,表明該受試者對德國的文化環境適應水平越高。三個維度的內在一致性信度分別為0.63、0.64、0.80,該總量表的內在一致性信度為0.76。
(二)調查程序及受試者情況
本研究通過柏林工業大學中國留學生會、柏林洪堡大學中國留學生會、柏林自由大學中國留學生會、中國留德學者聯合會以電子郵件、傳單等方式向中國留德學生做了充分的前期宣傳,隨后進行了為期一周的在線匿名問卷調查。為確保數據的準確性,每個IP地址只能提交一份答卷。
此次問卷調查共收到154份有效答卷,其中男性受試者占59.1%,女性受試者占40.9%。從年齡分布來看,20~24歲的受試者占34.4%,25~29歲的受試者占53.3%,30歲及其以上的受試者占12.3%。從所受教育程度來看,11%的受試者為本科生,64%為碩士研究生,25%為博士研究生。從旅居的時長來看,留學德國不足1年的受試者占23%,1~3年的占49%,4~6年的占20%,超過6年的占8%。
三、調查結果與分析
(一)跨文化適應基本狀況
研究以受試者在“跨文化適應量表”的總得分除以該部分的題項數所得數據,作為衡量該受試者對德國社會文化適應水平的指標。結果顯示,中國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水平居中,平均分為2.93(見表1)。進一步統計顯示,受試者在生活、學習及人際交往三個維度上的平均分依次為2.94、2.86和2.95,表明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水平在這三個維度上也處于中等水平。其中,受試者在人際交往維度上的適應水平最低(M=2.95),在生活維度上的適應水平較低(M=2.94),在學習上的適應水平最高(M=2.86)。
研究結果還顯示,在某些單項上,受試者的適應水平偏低,其中適應水平最低的單項依次是“租房”(M=3.16)、“吃西餐”(M=3.10)、“跟德國居民交往”(M=3.08)、“用德語交流”(M=3.01)?!白夥俊焙汀俺晕鞑汀睂儆谏罹S度上的困難,這兩個單項在以往的研究中未被提及過。租房是包括德籍學生在內的所有大學生都面臨的難題,對國際學生而言難度更甚[4]。據統計,只有40%的中國留學生能成功申請到學生宿舍。語言不通及不善于跟當地居民交往都增加了中國學生租房的難度[5]。此外,由于中國學生飲食上不習慣西餐,做中餐難免油星四濺,致使德國房東不愿租房給中國留學生?!案聡用窠煌币约啊坝玫抡Z交流”屬于人際交往維度上的困難。心理學教授弗恩海姆(Furnham)等人在英國調查來自世界各地的國際學生的研究中也提出過這兩項困難[6]。語言震蕩是文化震蕩的形態之一,它的起因是未熟悉掌握宗主國的語言。語言是人類溝通的首要工具,同時也是文化的載體。語言不通,必然阻礙中國留學生與德國居民的人際交往;反過來,隔絕于當地居民之外,就很難自如運用德語。相對于在人際交往和生活方面所受的沖擊,中國學生所受的教育震蕩程度最低。37%的中國學生相信自己在學習適應上“沒有困難”,49%的受試者認為“困難不大”,認為“比較困難”和“相當困難”的分別只占11%和3%。這說明,盡管中、德兩國的教育體制差別較大,但中國留學生的學習適應能力普遍較強。
(二)跨文化適應在性別上的分布差異
獨立樣本t檢驗的結果顯示,不同性別的受試者在跨文化適應的總體水平上存在顯著差異,p=0.014<0.05,女生的跨文化適應水平(M=2.79)高于男生(M=3.02)(見表2)。進一步分析兩組受試者在生活、學習、人際交往三個維度上的狀況發現:不同性別的兩組受試者在生活適應和人際交往適應上不存在顯著差異,而在學習適應上差異顯著,p=0.028<0.05,已達到0.05的顯著水平,女生的學習適應水平(M=2.68)高于男生(M=2.98)。
(三)跨文化適應在旅居時間長短上的分布差異
根據受試者旅居時間長短將其分為四組,分別為旅居德國不足1年、1~3年、4~6年、超過6年。方差分析顯示,旅居時長不同的受試者在跨文化適應總體水平上差異顯著,p=0.004<0.05,表明旅居時長對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水平有顯著影響。進一步比較發現,旅居超過6年的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總體水平(M=2.647)明顯高于旅居不足1年的受試者(M=3.215),而其余各組之間不存在顯著差異。進一步分析旅居時長不同的受試者在生活、學習、人際交往三個維度上的差異,結果顯示旅居時長對受試者的學習適應有顯著影響,p=0.000<0.05(見表3)。比較發現,旅居超過1年的受試者學習適應水平明顯高于旅居不足1年的受試者;旅居超過6年的受試者學習適應水平明顯高于旅居1~3年的受試者。也就是說,隨著旅居時間的增長,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總體水平以及學習適應水平都有提高。
(四)跨文化適應在德語水平上的分布差異
研究按德語語言水平的高低將受試者分為初級、中級和高級三組,探究不同德語水平的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狀況。方差分析顯示,德語水平不同的受試者在跨文化適應總體水平上差異顯著,p=0.000<0.05。進一步比較發現,高級組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水平優于中級組,中級組優于初級組。同時,三組樣本在生活、學習、人際交往三個維度上同樣存在差異顯著,其p值分別為0.023、0.000和0.001,均已達到0.05的顯著水平(見表4)。進一步比較發現,在生活、學習、人際交往三個維度上,高級組受試者的適應水平均優于中級組,中級組優于初級組。也就是說,德語水平越高,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總體水平以及在生活、學習、人際交往三個維度上的適應水平也越高。該結論與閻琨研究的中國學生在其他文化中的適應有相似性。[6]
此外,F檢驗結果顯示不同年齡階段、不同受教育程度、不同收入水平的受試者在跨文化適應的總體水平及其三個維度的適應狀況上均不存在顯著差異。也就是說,年齡大小、學歷高低及收入多少對受試者的跨文化適應水平沒有顯著影響。
四、結論
本研究從性別、年齡、旅居時間長短、德語水平、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六項變量實證考察中國留學生的跨文化適應水平,得出以下兩個結論。
第一,中國學生在德國感受到的社會文化困難總體處于中等水平,適應水平由高到低依次是學習維度、生活維度、人際交往維度。
第二,留學生的性別、旅居時長、德語水平等因素對其跨文化適應狀況具有顯著影響。女生的總體適應能力及學習適應水平優于男生。旅居時間越長,中國留德學生跨文化適應水平及學習適應水平越高。德語水平越高,中國留德學生跨文化適應能力越強。
注釋:
①“N”代表受試者的數量;“M”代表均值,即一組數的平均數;“SD”代表標準差,它測量了相對于均值的平均離差。
②“t”值用于比較兩組樣本的均值;“p”值是用于確定能否在所設定的置信水平上拒絕零假設。
③“F”值用于比較兩組以上樣本的均值。
參考文獻:
[1]DAAD, HIS-Institut für Hochschulforschung. Wissenschaft Weltoffen 2013-Daten und Fakten zur Internationalit?覿t von Studium und Forschung in Deutschland[M]. Bielefeld: W. Bertelsmann Verlag GmbH & Co. KG, 2013.
[2]嚴文華. 跨文化適應與應激、應激源研究:中國學生、學者在德國[J]. 心理科學,2007(4).
[3]Bundesministerium für Bildung und Forschung. Die wirtschaftliche und soziale Lage der studierenden in der Bundesrepublik Deutschland 2012 [M]. Hannover: BWH GmbH, 2013.
[4]Johanna Wank, Janka Willige, Christoph Heine. Wohnen im Studium: Ergebnisse einer Online Befragung im M?覿rz und April 2009 im Auftrag des Deutschen Studentenwerks[M]. Hannover: HIS Hochschul-Informations-System GmbH, 2009.
[5]Xueqin Mao. Die soziale und wirtschaftliche Lage der chinesischen Studierenden in Berlin 2010 [M]. München: Grin Verlag, 2011.
[6]Furnham, A. & Bochner, S. Social difficulty in a foreign culture: An empiricalanalysis of culture shock. In: Bochner, S., Culture in contact: Studies in cross-cultural interaction [C]. New York: Pergamon, 1982. 161-198.
[7]閻琨. 中國留學生在美國狀況探析:跨文化適應和挑戰[J]. 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1(2).
編輯 潘雅 校對 秦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