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凌晨,墨西哥國家安全委員會證實,全球頭號毒梟、墨西哥錫那羅亞販毒集團頭目華金·古斯曼·洛埃拉11日晚從墨西哥的“高原”聯邦監獄逃脫。這是綽號“矮子”的古斯曼第二次越獄。這個身材矮胖、留著髭須的毒梟在戒備森嚴的墨西哥監獄中幾進幾出,親手摧毀著民眾對于國家司法機關的信任和期待。而至今為止,警方依然難覓其蹤。
幾進幾出的越獄犯 “在墨西哥有許多的死人繼續活著,直到政府不再不遺余力地證實他們已被謀殺。每當有毒梟被逮捕,公眾都會質疑他的身份是否屬實,無論相關部門出示多少逮捕畫面、指紋、科學證明,都沒辦法真正說服任何人。”在2014年出版的古斯曼傳記《“矮子”,歸降和背叛》序言中,墨西哥犯罪領域的資深記者何塞·里貝雷斯這樣寫道。其實這段已經很犀利的話依然沒有說透,在如今的墨西哥,即使將貨真價實的毒梟抓進了監獄,還是無法能夠保證他老老實實服完刑期。
在古斯曼2014年2月被逮捕時,筆者曾經親身探訪了古斯曼服刑的、位于墨西哥州的“高原”聯邦監獄。當時,按照墨西哥官方說法,這是一座固若金湯的監牢,除了古斯曼,這里還關押著他的老對手“澤塔斯”集團、“貝爾特蘭·萊瓦”集團的重要頭目,墨西哥政府對于監獄的安保信心十足。從監獄外圍觀察,內部安保非常隱蔽,但很明顯的是,監房和外墻之間都存在著大片視野開闊的空地,其間也安排了大量塔樓用于監視,逃脫難度非常之大。
把古斯曼關在這樣一個戒備森嚴的監獄是有理由的。1993年,由于在黑幫仇殺中導致了瓜達拉哈拉紅衣主教波薩達斯·奧坎普的死亡,古斯曼在危地馬拉被捕,引渡回墨西哥后獲刑20年。然而刑期沒過一半,2001年通過重金賄賂獄警,古斯曼藏身洗衣車內,大搖大擺地通過了十二道監控門,揚長而去。對于他的關押,政府如履薄冰,“高原”監獄的選擇也不可謂不用心。但堡壘易被從內部攻破,這次古斯曼選擇了假裝洗澡,從浴室準備好的地道逃脫。
正在法國訪問的墨西哥現任總統涅托發表演講,說古斯曼的越獄“是墨西哥合眾國的恥辱”。反對黨攻訐、美當局發難,一個罪犯越獄三天,已經牽動了整個國家的政局。
全球化中誕生的魔鬼 古斯曼1957年4月(一說是1954年12月)出生于墨西哥錫那羅亞州的帕迪拉瓜多地區的一個農民家庭,三個哥哥先后夭折,他下面還有六個弟妹。童年并不幸福,很早就被父親趕到離家幾十公里的地方討生活。古斯曼15歲就開始種植毒品,之后投奔了他的舅舅佩德羅·阿比雷斯·佩雷斯,在此期間由于身材矮小得了個“矮子”的綽號。1980年,他又投入當時勢力龐大的“瓜達拉哈拉”卡特爾首領、綽號“教父”的菲尼克斯·加利亞多門下。從販毒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古斯曼心狠手辣、作風強硬,傳說運毒的小嘍啰如果沒有按時將貨送到,古斯曼會不問原因直接掏槍殺人。這樣兇狠的做派打造出了一支效率奇高的毒品物流團隊,古斯曼對其有著絕對掌控,甚至兩次在獄中都能夠通過電話和律師遙控所有的販毒行為,而不擔心會被“架空”。
古斯曼是傳統地區黑幫向現代化販毒集團轉化過程中的重要人物。墨西哥媒體和學界一般將墨西哥灣附近的販毒集團劃分為三代,第一代的代表就是古斯曼的舅舅阿比雷斯,主要經營種植和販賣大麻生意。第二代的核心、外甥古斯曼則不滿足小打小鬧。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發展,“錫那羅亞”卡特爾的擴張也完全擺脫了“生產——銷售”模式,進入了“進貨——物流——分銷——洗錢”的“國際毒品進出口貿易”范疇。
時至今日,古斯曼的“錫那羅亞”集團實際控制著墨西哥17個州的販毒網絡,進行大麻、海洛因、安非他命和可卡因的分銷和運輸,近年來又涉足冰毒。他建立了龐大的販毒物流網絡:以哥倫比亞、東南亞為毒品貨源地,經中美洲“毒品走廊”將毒品運至墨西哥,再走私入美國進行分銷、獲得暴利。古斯曼的勢力在拉丁美洲一路南下,透過哥倫比亞麥德林和加里地區直至秘魯、阿根廷和烏拉圭等國,甚至在中美洲危地馬拉等國還有當地黑幫“冠名加盟”合作進行毒品走私。而在美國,古斯曼的毒品販售網絡延伸到了亞利桑那、加利福尼亞、得克薩斯、芝加哥和紐約等地,成了美國毒品的主要供貨渠道,同時也走私到歐洲國家。
在洗錢方面,“錫那羅亞”集團的運營模式也和“把錢放保險箱”的傳統有組織犯罪大相徑庭。據美國相關部門調查,該集團為洗錢在拉丁美洲超過10個國家和西班牙等歐洲國家成立或收購了288家公司,行業領域五花八門,涉及時裝、航空、不動產、礦業、能源行業乃至鴕鳥養殖等等。在不同國家分別實施犯罪、運輸、洗錢等活動,給偵查、抓捕、定罪都制造了更大麻煩。
被錯位解讀的雙面人 聚斂了大量錢財的古斯曼熱愛奢侈生活、追逐美女。迄今為止有過三次婚姻、九名子女,。三次婚姻中最出名的一次,是他對于死去的販毒搭檔之女艾瑪·柯羅奈爾的追求。在艾瑪參加杜蘭科州選美期間,還是逃犯身份的古斯曼重金聘請樂隊包機前往,為她加油打氣。隨后艾瑪順利奪魁,也被“矮子”摘得芳心,于2007年和古斯曼舉辦了盛大的婚禮,不乏有政商兩界重要人物參加。
除此之外,古斯曼還非常喜歡制造知名度和正面形象。他會重金打賞歌手和說唱藝人,讓他們唱誦自己的傳奇,把自己塑造為“當代羅賓漢”。同時他對于家鄉人也非常慷慨,經常會出資公共事業或對有困難的人撒出金錢。2014年被捕之后,他的幾位錫那羅亞老鄉還前去政府門前為他請愿,請求看在他對家鄉的貢獻上輕判或者釋放。
在墨西哥社會中,古斯曼的形象非常扭曲。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危險的罪犯,但是崇拜冒險者的墨西哥人又時常會對他有一些錯位的解讀,將他的犯罪歷程當做傳奇,或是控訴墨西哥司法系統無能的證據。在古茲曼第二次越獄之后不到48小時,youtube網站上已經由多個職業歌手和樂隊上傳了8首講述越獄過程的歌曲視頻。其中一個叫做“北方酸角”的樂隊在名為“矮子的電話”歌中模仿古斯曼對兒子說:“你們要耐心一些,我馬上就回來。”很難分清這是對于古斯曼的贊頌還是對于墨司法系統的失望,但是就是在這種娛樂化之中古斯曼已成為全球最知名墨西哥人之一。
同時,古斯曼又是美墨關系和墨西哥國內政治間微妙的話題。由于古斯曼的犯罪大量涉及到美國本土和美國公民,美國當局對其犯罪行為深惡痛絕,曾經在2001年把他列為聯邦調查局名單上排位第二的要犯,僅僅次于當時基地組織的領導人本·拉登。據悉,2014年對古斯曼的逮捕中,美國提供了重要信息,而之后墨西哥政府不僅拒絕美方引渡而且如今被古斯曼再次越獄,相信會面臨美國方面極大壓力。對于涅托政府而言,其在任期間最大的成就,除去爭議不斷的能源和教育改革,就是對于包括古斯曼在內的多名大毒梟的逮捕。如今古斯曼越獄,無疑給他贏得最多贊譽的掃毒行動潑上了一盆冷水,也給了反對黨很大的機會對其進行攻擊和指責,給他任期的后兩年蒙上了一層陰影。因此,目前墨西哥政府懸賞3400萬歐元通緝古斯曼,急于彌補這個缺失。
無論經歷如何傳奇、影響力如何龐大,古斯曼仍然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罪犯。據不完全統計,在“錫那羅亞”集團擴張期間總共有3.8萬人死于謀殺,僅古斯曼承認殺害的人數就達到了2000到3000人。古斯曼的誕生與崛起有著時代的因素,也同樣源自于墨西哥司法系統的嚴重缺失。能不能抓到古斯曼只是第一步,消滅誕生他的土壤,才是墨西哥未來真正努力的方向。(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