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拐彎處

申宏梅

自雙胞胎寶貝三年前上幼兒園以來，每天早晨，都是家中最忙碌的時刻：呼喚孩子的起床聲此起彼伏;替揉著惺忪睡眼的孩子穿衣、梳頭、洗臉;全家打仗般地吃早飯;我們再趕鴨子般地催促孩子下樓上車;緊隨其后必定是老公那不厭其煩的叮囑聲“慢點，別急，過馬路要小心！”可今天有點反常，因老公和我冷戰，沒有叮囑聲的早晨讓我的心情變得稍有些失落。領著孩子匆匆上車、打火、啟動，汽車帶著沉悶聲緩緩開到小區門前的204國道邊拐彎處。每天上班，我和老公都是一起出門，然后從這個拐彎處分開，他右拐，我左拐，奔赴各自的單位。時值上班高峰期，國道上車來車往、川流不息。郁悶的心情也直接影響了我駕車的反應速度，索性耐著性子停下，打著轉向燈，等待左拐上204國道。

我神色黯然、百無聊賴地看著身邊一輛輛疾馳而過的汽車，腦中盤旋著昨晚爭執的場景，心情跌落到谷底。就這當兒，我的眼前突然一亮，透過后視鏡——右拐彎處，我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老公依然像昔日一樣守候在那兒！他穿著黑色外衣，騎跨在電動車上，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皮膚白晰、文質彬彬。他背對著我這邊，右手握著車把，左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右腳踩在車踏板上，左腳撐到地上，控制著整個車身的平衡。他身體微微傾斜，盡力扭過上半身，偏著頭注視著我這里。晨風帶著一絲涼意，像個調皮的孩子肆意吹過，使他那平時干凈整潔的發型顯得稍有點凌亂，他時不時伸出左手去捋捋額頭上隨風飄舞的頭發，扯扯被風兒掀起的衣角。雖然看不清老公的眼睛，但我好像已經感受到他那充滿擔心和憂慮的眼神，時刻關注著我汽車的動向，生怕我出一點點意外。

知道我性子急，加之上班趕點，老公最怕我為搶時間，冒險拐到國道右邊去，每天總是在上車前就先一個勁地叮囑，而我總嫌他像我媽一樣啰嗦。身處熱鬧繁雜的國道邊，每次過馬路，都會要耽擱一些時間，但不管寒冬臘月，還是盛夏酷暑，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都能透過后視鏡，看到他那熟悉的身影佇立在拐彎處，目送我安全駛入右邊車道，才悄然離去。也許是習以為常，才導致熟視無睹，三年多來，這是我不經意的一次，但卻是最認真的一次，透過汽車后視鏡，如此認真審視他。

掐指一算，我跟老公結婚已經17年了，起初二人世界的日子恩愛有加，相安無事。自從有了雙胞胎寶貝，我們的生活平添了無窮的歡樂，但以前的小資生活也成了童話故事，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聲漸漸成了家庭生活的主旋律。無情的歲月耗盡了婚姻中的激情，生活中的壓力、工作上的勞累、教育孩子觀念分歧等等，給家庭生活平添了些許不和諧的音符。難怪我經常跟閨蜜感嘆：“這愛都去哪了？難道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

此時，看著拐彎處的身影，我的心靈受到了強烈地沖擊，我的眼前像回放電影般，浮現出老公的生活片段：那是廚房里的忙碌;那是病榻前的精心呵護;那是我遲歸時的燈下徘徊，焦急等待;那是每次在拐彎處的擔心凝望……一股暖流瞬間融進了我的心田——愛在哪里？愛不就是相守、相望、相盼、相惜嗎！

我的視線有點模糊了，一股熱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到我的嘴角，咸咸的味道讓我百感交集。孩子在一旁看到我流淚，有點手足無措：“媽媽，你怎么了？我們又讓你生氣了嗎？”我回過神來，扭頭看看孩子天真無邪的臉龐，伸手輕輕拍了拍孩子那可愛的小腦袋，一時說不出話來。車流漸稀，我趕緊順勢把車拐到對面車道，車子穩穩向前駛去，后視鏡中老公的身影漸行漸遠，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汽車像撒歡的馬兒一路向前奔去，我如釋重負，豁然開朗，心情如雨后天晴一般，充滿陽光。原來，我的生活一直沒有離開過愛，只因匆忙的腳步不肯停下來，去認真發現愛;浮躁的心靈不能靜下來細心體會、感受愛。愛的表達不一定轟轟烈烈，愛有時就是那一聲聲叮囑聲;愛有時默默無聲，愛也許就在拐彎處……

（摘自《東臺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