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云駕霧

牟健為

在云端和云彩相伴，在高空把飛翔帶來的視覺震撼用相機定格，聽上去確實是一件充滿誘惑的事。可是，騰云駕霧又考驗著每一名向往藍天的朋友的身體和心理素質。每一年，飛行員招考總能成為引人關注的新聞，也吸引著眾多青年躍躍欲試，不過除了文化課成績要好外，對身體條件和心理素質的要求更高，一大批報考者最終變為“陪考者”。為什么這么嚴格？因為習慣腳踏實地的我們到了空中，隨著自然條件的變化，生理和心理都會相應地產生不適反應。

雖然攝影飛人們不需要像飛行員那樣長時間在高空工作，但對于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攝影師來說，飛行時端起相機取景拍攝，與坐在機艙中等待降落相比，還是會引起諸多不適，面臨身心挑戰。時下，諸如飛艇、熱氣球、直升機、戰斗機等用于航攝的飛行平臺，都不能為攝影師提供舒適的飛行環境。那么，在登上飛行器，準備好拍攝裝備前，我們必須要問一下自己：騰云駕霧行走藍天，受得了嗎？

下面，我們就來看看航空攝影師需要注意哪些對身心素質的“硬要求”。

航空攝影中會出現哪些生理反應

這里談的生理反應，是在特殊環境中航空攝影師身體出現的非常癥狀。對于偶爾飛到空中的攝影師來講，會承受航空機動帶來的哪些生理的極限挑戰？這些生理現象又會造成怎樣的痛苦呢？

航空環境影響：航攝飛行器艙室機位的空間狹窄、低壓、缺氧、輻射、噪聲、震動、顛簸、溫度濕度不適宜、有害氣體污染、光環境糟糕、座椅設計不合理等，都會讓攝影師很快出現乏力、頭昏、酸痛、精神萎靡的疲勞狀態，進而造成頭暈惡心、胸悶煩躁等嚴重的生理反應。

低氧量影響：高度越高空氣越稀薄。4000米以上多數人會出現缺氧癥狀；5000米屬輕度缺氧；6000米以上屬嚴重缺氧；8000米工作能力一般保持4分鐘；10000米只能保持約1分鐘。缺氧癥狀與過度飲酒相似，先興奮，后抑制，甚至昏迷。

低氣壓影響：隨著高度升高，氣壓會按著一定指數規律降低。高空低氣壓會使胃腸道內氣體相對膨脹，出現腹部腹痛、呼吸困難等癥狀，甚至引起植物神經紊亂造成空中暈厥。高空迅速下降時，由于中耳腔和副鼻竇內外的氣壓不能得到及時平衡，會引起航空性中耳炎和航空性副鼻竇炎。

低氣溫影響：隨著高度升高，溫度濕度會發生急劇變化。每升高1000米，氣溫下降6.5攝氏度。如果地面溫度為15攝氏度，到7000米時氣溫則為零下30攝氏度。這會使飛行人員關節痛、腰腿痛，以及器官結構變形功能失衡。

過載失重影響：過載失重，主要產生于飛機不規則的機動變化。飛行中攝影師與飛行器結為一體，特別是在高難飛行科目中，攝影師與機械承受相同的加速和過載。躍升，攝影師承受超重載荷，重力壓向尾骨，血液在慣性作用向下肢聚壓，造成頭部缺血暈眩，腸胃痙攣，眼前出現“黑視”。俯沖，攝影師感覺體重變輕，血液向頭部聚集，似乎從座椅上騰空的感覺。這是失重現象，出現頭痛，眼球發脹，視覺模糊，從而導致眼底出血，眼前出現“紅視”。

如何做好健康保障

健康保障，是攝影師完成航攝任務的基礎。現代航空裝備對飛行人員的防護已基本到位。但是，對于臨時飛行的攝影師來說，如果不了解健康保障的常識，不遵循健康保障的要求，就會付出較大代價。

高空航攝健康保障：進入高空應先檢查身體，不得帶病飛行；正確使用氧氣面罩、高空代償服等防護裝備；飛行前進行系統的加壓呼吸訓練，飛行時從地面開始吸入純氧；發現身體異常耐力不良時，必需采取緊急措施。

低空航攝健康保障：低空、超低空航攝，由于角速增大，視界變小，攝影師自然進入精力集中、神經緊繃、視線死盯、軀體僵硬的狀態，并很快出現不良反應。出現疲勞和暈機現象時，應采取必要的措施。

遠程航攝健康保障：遠程航攝，要對機上飲食進行衛生檢查；對明顯疲勞癥狀采取相應措施；在3000～4000米高度連續飛行兩小時以上必須用氧。

海上航攝健康保障：應該熟悉海上救生特點，進行游泳和救生裝備訓練。海上飛行對人體沒有特別的影響，只是海天一色缺少變化，長時間飛行單調乏味，攝影師容易因煩躁心理產生暈機。我的做法是，帶著期望觀察海面，捕捉隨時出現的興趣點，小船、海島、浪花、波光、海鷗等，它們會引發創作欲望打發漫長的航程。

炎熱飛行健康保障：做好防暑降溫準備，加強健康觀察，發現中暑早期癥狀及時處理；合理安排航攝強度，盡量縮短在機場跑道的停留時間，飲水充足并防止食物中毒。

嚴寒飛行健康保障：做好冬季體育訓練，提高耐寒能力；穿著防寒服裝，對所有暴露的皮膚進行凍傷防護；在對陽光下的雪地航攝時，應防止強光造成雪盲。

如何減輕身體不適

減輕身體不適，就是改善人體在飛行環境中的生理反應。飛行環境對人體影響很大，沒有經過飛行訓練的攝影師置身各種特殊的飛行環境，必須盡量做好自我防護，減輕非常狀態中出現的不良反應，避免身體損傷。

首先，飛行前要吃得下睡得著，消除生理疲勞，養精蓄銳調整好身體狀態。我的訣竅是飛行前要睡好，航攝之前要吃飽，登機之前撒泡尿（撒尿能有效解除應激狀態放松情緒）。其次，飛行中要保持精力，強制自己保持放松的精神狀態，起飛和低空飛行階段，因為與地面景物相對運動速度大，容易產生暈機，應多閉目養神，或用肉眼觀察，不要過多通過鏡頭觀察景物，因為鏡頭好比望遠鏡越看越暈。再次，航攝中要按時間段對有限的精力進行分配，讓精神狀態有張有弛，才能保持精力充沛。飛往拍攝目標的時段，作為精神放松的休整期；臨近拍攝地域前，作為全力觀察的預攝期；到達景區范圍后，進入高度緊張的拍攝期。

另外，我還想特別提一下最經常遇到的飛機顛簸問題。顛簸是飛機遇到空中擾動氣流造成的異常晃動。無論你乘何種飛行器進行航攝，總會遇到突然出現的顛簸，給攝影師心理帶來恐懼，給身體帶來不適。

由于飛機顛簸、搖擺或旋轉，強烈刺激人的前庭器官，會誘發攝影師急性暈機癥狀的發生，出現眩暈嘔吐、視物模糊、血壓下降甚至休克，部分或完全喪失航攝意志和能力。如果出現暈機，要“積極抗爭”。暈

機時，往往是越感到難受就越是忍受不了。飛行中要把精力集中到航攝任務本身，用對窗外景物的觀察、構思，分散對身體不適的注意力。在飛機大幅機動中出現失重、過載情況時，攝影師應該憋足勁反向用力對抗。出現嚴重暈機現象時，應大力干咳和下意識地嘔吐排解生理反應。強忍嘔吐是非常痛苦的，實在不行就嘔吐在事先準備的袋子里，然后嘴里咬一些榨菜等有咸味的食品。長時間劇烈顛簸時，攝影師無法端穩相機，應索性停止攝影操作，放松并活動四肢。

劇烈的顛簸中，攝影師會出現忐忑不安甚至緊張害怕的心理，這可以通過與機組人員對話聯系、對遠處眺望等方式分散精力，排解精神壓力。要注意要保護攝影器材，把相機、鏡頭等器材切實固定好，以避免撞擊和脫落；更重要的是保護人員安全，系好安全帶，不去想嚴重后果，保持心態平靜，避免過分緊張造成疲勞和焦躁。

航空攝影師需要培養優秀的心理品質

誠然，航空攝影師不操縱飛機，不必苛求超強的心理品質。但是，必須了解飛行員優秀心理品質表現，并以此為標準找出自身心理現狀存在的差距，以便進行針對性的訓練提高。

對于飛行員來說，要具有較強的空間認知能力、肢體協調運動能力、多方信息反應能力、超強的記憶能力、快速思維決策能力，以及注意力分配和轉移能力。相應的，對攝影師心理品質要求如下：在系統的、動態的飛行環境中，大強度、高負荷的工作狀態下，攝影師應該表現出較強的反應能力、觀察能力、思維能力、操作能力、綜合信息處理能力，以及面對危險作業和生理極限考驗時的心理承受力和耐受力。

具備這樣的能力，航空攝影師還要在以下方面鍛煉自己：

第一，克服浮躁情緒。浮躁情緒，是沖

動性、情緒性、盲目性交織的心理狀態。隨著航空攝影緊張繁雜的實施進程，總有一種潛在的心理因素使攝影師焦躁不安，便是浮躁情緒開始作怪，給拍攝造成干擾和破壞。

繁瑣的批報手續、繁雜的地面準備、升空的喜悅、急功近利的心態、空中環境的生理反應、空中俯瞰的視覺震撼以及重要使命造成的精神壓力，都是形成浮躁狀態的原因。浮躁情緒使攝影師異常忙亂、興奮、焦躁，造成心神不寧，盲目而無所適從的狀態，使正常的思維理念出現混亂，拍攝失去目的性、秩序性、節奏性，導致發生常識性低級錯誤。克服浮躁情緒，要意識到自己不正常的心理狀態，擺脫精神束縛，關鍵時閉上眼睛拋開雜念，晃晃腦袋、捏捏眉頭、打打嘴巴，設法找回自己的平常心和自信心，把思緒轉到拍攝上，注意宏觀把握和運作環節，時時提醒自己掌握飛行要素，與飛行員交流和適時提出飛行要求。

第二，戰勝恐高反應。恐高反應，是身處高處產生的恐懼心理和病態反應。在航攝中由于高度的變化，會使攝影師安全感缺失，產生惶恐的心理，繼而引發一系列生理反應而喪失工作能力。

隨著飛機高度的攀升，景象會大幅度縮小變得遙不可及，跟平日習慣的視像大相徑庭。因無法找到水平地物進行運動參照，造成人體平衡系統崩潰亦即恐高，會出現類似暈車暈船那樣的昏眩嘔吐、虛汗耳鳴、失衡失態、心跳加快、呼吸困難，造成反應遲鈍、身體虛脫、植物神經紊亂，導致攝影師意識模糊，行為失控。出現恐高時，首先要堅定對飛行安全的絕對信賴，把目光收回到座艙內，握緊把手，活動軀體和四肢，努力恢復人體平衡功能，舒緩惶恐的心理，生理反應會相對減輕。不航攝時，可用呈現恐怖刺激法，讓自己經常站在懸崖、樓頂、電塔垂直向下看，并咬牙堅持到緊張感覺消失。或經常把自己置于引致恐怖焦慮的境地，比如：乘觀光

電梯、摩天輪、過山車等，有意識地讓自己俯視腳下，慢慢適應空中環境的視覺反應。經常進行高空俯視適應性訓練和體驗飛行訓練也對戰勝恐高反應有幫助，從提高身體平衡能力和抗暈眩能力入手，可在平日堅持走獨木橋、翻筋斗、跳躍、轉圈、蹦床等，并且加強心理素質養成。

第三，避免應激失誤。應激失誤，是指攝影師高負荷激動狀態下造成的技術失誤。隨著現代先進技術的發展，飛行和攝影手段日趨復雜，需要處理的信息量不斷增加，導致攝影師承受的工作壓力越來越大。當面臨超出適應能力范圍的工作負荷，加上航攝時的思想壓力，就會造成反常態的反應，使攝影師難以保持理智完成各項拍攝程序。

不過，攝影師產生的應激反應并非都是壞事，適宜的應激反應可以激發生理和心理能量。但是，過高應激反應會產生視野狹窄、注意力分散、猶豫不決、思維困難、肌肉顫抖不能自控、語速異常、反應遲鈍、麻木僵化、行為失控、省略和遺漏程序等負面狀態，所以要盡量避免。起飛時，不因過分緊張干擾程序，強迫自己冷靜做好各項航攝準備工作。爬升中，不能放縱情緒激動造成思維混亂，忘記飛行協同、高度要求、聯絡溝通、進程控制、光線運用、角度選擇等諸多航攝要

素。飛行中，不能因為情緒亢奮，讓隨機出現的興趣點干擾預定的拍攝計劃，忘記合理分配時間，導致漏拍部分內容。空中拍攝光線照度的變化幅度很大，不能忘記隨時注意相機的感光報警提示，避免曝光過度或不足。另外，拍攝中不能因為過度興奮狂按快門，造成死機或過多占據儲存空間，也不能只管猛按快門，忘記對橫豎構圖的判斷分析、景別預測、更換鏡頭焦段，以及正確取舍景物。

第四，利用凌空感。凌空感，是空中懸浮狀態下的人體綜合感受。時下，很多航攝作品像登高爬樓拍出來的，缺乏航空飛行獨有的凌空視覺特性。認真體驗凌空感的生成要素，把這種感受轉化為視覺表現，是航空攝影師的重要能力體現。

由空曠感和恐高感交織混合而成的懸空恐懼感，是攝影師起飛后的最主要的心理感受，除了視線角度、視野范圍產生變化外，懸空的狀態使他們“提心吊膽”。飛行后，還會出現浮動的感覺，這是飛行運動中的不穩定造成的。漂浮在空中與固定在高點，人的心理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懸空加上飛機的機動，會使人產生失重的生理感受和不安全的心理感受。將這些感受反映在照片中，航空攝影也就有了獨特的魅力。有時，我看到一些攝影師在取景時總愿讓景色或飛機充滿畫面，以求構圖豐滿。豈不知，被塞滿的畫面同時也把開闊感、空曠感以及縱深感減弱了。有意留下大片的空白，倒可以強化凌空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