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行業回顧與2015年行業展望——歲末年初訪中國機床工具工業協會常務副理事長兼秘書長陳惠仁

本刊記者/Reporter 譚弘穎/TAN Hongying

中國機床工具工業協會常務副理事長兼秘書長陳惠仁

2015年1月13日下午，中國機床工具工業協會在天蓮大廈組織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歲末年初訪談。出席本次訪談的主要領導有：中國機床工具工業協會常務理事長兼秘書長陳惠仁，執行副理事長毛予鋒。

訪談中，常務理事長兼秘書長陳惠仁首先致辭，他稱：“值此辭舊迎新之際，大家都在盤點過去、展望新年。當今，產能過剩、信息過剩，但是有價值的信息卻不嫌多，所以這次，我愿意給大家多談點鮮活的、接地氣、反映行業實際的事情。”

一 行業情況

1 基本情況

2014年，對于我國機床工具行業而言，其整體狀況：這是進一步承受下行的一年，是結構調整深入的一年。依據協會對重點聯系企業統計數據、海關進出口數據以及協會日常調研得來的信息，他認為可概括為“一個基本判斷、一個突出亮點”。基本判斷：行業主題依然沒有走出下行區間，但是下行幅度明顯趨緩。突出亮點：出口顯著增長，結構也有改善。

2014年1-11月，金屬加工機床新增訂單同比下降1.7%，產量同比下降2.1%，銷售收入同比下降1.5%，而庫存則同比增加4.3%，企業虧損面則達到36%。

2004年1-11月，全國機床工具類商品出口105億美元，同比增加22.5%，這其中金屬加工機床30.6億美元，同比增長18.6%。作為出口三大主力的金屬加工機床、金屬切削刀具、磨料磨具，此次金屬加工機床占比29%（數控機床又在其中占43%，同比增長3.3%）。

2 變化特點

我國機床工具行業自2011年下半年起，便開始下行、結構調整。而這些變化，在各子行業中并非齊步走，也有結構性特點，這其中就有不少規律可循。

第一點：重型機床是重災區。重型機床與其他子行業不一樣，其最高峰是在2010年。同2010年相比，現在其產銷水平已降至2～3成。原因：通過分析經濟背景可知，我國十年重化工行業高速發展階段已結束或趨于結束，尤其是在深究此前發展的動力——能源、原材料、基礎設施建設、房地產等與重型機床息息相關的行業現今的狀況后，便可知已風光不復。

第二點：低端機床需求下降顯著（低端機床此處指非數控的普通機床）。與2011年最高峰水平相比，其產銷水平也已降至2～3成。原因：市場需求總量下降，需求結構升級。現階段，我國的機床用戶隨著產業升級，對設備的要求越來越高，而隨著我國勞動力供需結構的變化、走過了數控機床的產業化和普及化的這道坎，這種變化意料之中。

第三點：出口增長。這其實是一個此消彼長的結果。客觀原因是境外存在市場需求，而主觀原因則是行業加大了境外市場的開拓力度。以前無暇顧及的境外市場，隨著全球市場格局和產業競爭格局的變化，亦變得非常搶手。尤其是隨著發達國家的再工業化回流進程明顯見效，如美國；以及一些其他新興經濟體和國家對中國形成的分流，如越南（越南機床需求量可以說是增長迅猛）。

第四點：行業結構分化。相對于整個裝備制造業而言，機床工具是個小產業，但內部還是有8個子行業。這些子行業在這個進程中，分化明顯，表現非常突出的就是金屬切削機床和成形機床。2014年1-11月，金切機床新增訂單同比下降4%，成形機床同比增長8.6%；金切機床產量同比下降2.3%，成形機床同比增長1.5%；金切機床銷售收入同比下降2%，成形機床同比增長1.1%；金切機床庫存量同比增長4.6%，成形機床同比增長2.3%；金切機床企業虧損面同比增長41%，成形機床同比增長13%；金切機床進口同比增長8.8%，成形機床同比下降6.8%。

原因在于：國家的整個經濟結構發生變化，影響到行業。這也是必然的，國民經濟的“三駕馬車”：消費、投資和出口，而這兩者分屬不同領域。金切機床與固定資產投資密切相關，我們通常說的“母機”，其實更多的時候是指金切機床；而成形機床與生活消費產品密切相關。當然，金切機床也不是“一刀切”，比如高速鉆攻中心，其需求增長就非常迅猛。

第五點：企業結構變化。同樣的，隨著這個進程，機床工具行業的企業結構也在發生變化。這幾年下降受沖擊最大的有兩類企業，一是長期占據市場領導地位的企業，如“羅漢”們；一是處于產業價值鏈最低端的小企業。還有一類，部分優秀的民營企業在逆勢上揚，他們不斷地爆出亮點，很活躍。過去，大企業的優勢在于技術、人才、渠道、品牌等因素，而民營企業的優勢就在于其體制、機制，無包袱。在新常態下，體制、機制對企業的發展影響越來越顯著，傳統優勢邊際效應越來越小。

第六點：從進口增長數據中我們可看出2014年我國機床工具行業進口恢復增長。在此之前，2011-2012年，進口增長幅度大幅下降，2013年進口絕對下降，達26%，其中金切機床下降28%。

2014年1-11月，機床工具類商品進口162億美元，同比增長8.8%；其中金屬加工機床100億美元，增長5.5%。另外，2014年1-11月，進口機床在中國市場的市場占比為35.3%，而2013年為31.7%。這充分說明國外的競爭對手在調整速度上已經快我們一個節拍，他們的調整速度很快。

3 行業需特別關注的問題

我國機床工具行業內企業數量眾多，而各自間的差異也是千差萬別。在談到一些主要的問題的時候，雖不能用同一模式，但依然存在一些共性問題。

第一點：還需要跨過兩道坎。一是高端產品仍需進口，一是從低到高是主要任務。反腐有“不想貪、不能貪、不敢貪”三重境界，而我國高端機床的發展也有三個階段“能做、做好、做出競爭力”。“能做”意即具備了功能要求；“做好”意即不僅具備了功能要求，還能在精度、速度、靜動態特性以及可靠性上達到相當水平；“做出競爭力”則是在以上基礎上，還要把性價比、服務、解決方案等囊括。過去十年，“能做”是我們行業的幾大成就之一，然而不少人認為從“能做”到“做好”就是最后一公里，這是認識的誤區。

第二點：關于細分市場和市場專業化。我們常說的低端產品，其往往與功能通用性相伴，主要服務形式就是為用戶提供實用性產品；而高端產品與其相伴的則是“客戶化（即滿足客戶的個性需求）”，其服務形式也非為用戶提供實用性產品，而是“解決方案”。企業的經營本能促使其加大市場開拓力度，而大多數企業對市場開拓的思路主要有兩類：一類是擴展廣度，把市場覆蓋面擴大至無死角、廣撒網；二類是擴展深度，瞄準市場的有限的幾個點，深入挖掘。他認為，第一種思路依然沒有跳出窠臼，不會給企業帶來質的提升，而后者往高端走，切入點就是研究細分市場，而開展對細分市場的研究就會帶來市場專業化。這里提到的“專業化”，并非籠統的專業化、產品的專業化，而是面向內部的專業化。市場專業化是專為某個行業服務，而非為某個產品服務。如汽車發動機制造這一行業，壟斷性企業就那么十來家德日企業，而仔細研究的話，這些企業的特點就是只做汽車發動機制造領域的“專家”。中國目前還沒有這樣的企業，所以我們下一步的發展方向就是要從研究細分市場開始，到形成一大批市場專業化類型的企業，唯有這樣，才能進入航空航天等一些重點領域。

第三點：關于同質化和差異化。他認為，我們行業要發展中高端，最緊迫的、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同質化。反思過去十幾年的發展，我們行業陷入“戰略趨同”，結果就成就了今天的“低端同質化”。而另外一點同樣重要，那就是不一定所有的都高端化，但一定要差異化。在面對新一輪的產業升級的機遇中，我們“寧可沒有高端化，也要有差異化”。

第四點：硬問題和軟問題。所謂硬問題，是指能力、手段、人才等，換句話說是花錢就能解決或者基本解決的問題；而軟問題，則是指制度、規劃、環境、價值理念等等，其特點在于花錢不一定可解決、光花錢不靈、解決周期長和見效慢。時至2014年，我們行業許多的硬問題已得到相當程度的解決，很多企業已“武裝到牙齒”。現在是到了重點解決軟問題的階段，我們需要更重視軟問題。軟問題是硬障礙，解決軟問題是硬任務。

第五點：互聯網思維。就像開場所講，現在的信息太豐富，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3D打印等等讓人眼花繚亂，特別是很多專家講，互聯網技術或者說新一代信息技術對傳統產業正在進行廣泛滲透、跨界融合、全面顛覆，這聽著挺嚇人的，就好像我們這個產業世界末日來臨。他認為，這有點過了。譬如時下炒得火熱的美國人寫的《第三次革命》、德國工業4.0等。

新一代技術蓬勃發展，轉型升級前所未有，這兩個潮流歷史性地結合在一起帶給了我們機會，我們需要準確把握。從本質上來講，新一代信息技術是為人提供更先進工具，讓人效率更高、更便捷的，現代企業家該如何看待這些？他認為，從對待態度上分，這些企業家可分為三類：一是認為不搭界，被動接觸甚至抵制；二是盲目跟風，認為傳統產業沒前途，必須去搞這個，乃至“去制造化”；三是主動融合。應該充分肯定第三類企業家，只有利用其實現傳統產業升級，才不會在發展過程中弱后。

4 2 015年預測

對于2015年，我國機床工具行業的走勢：一是整個行業的運行持平或小幅增長，開始走出下行局面。二是我國機床工具行業內部結構分化將進一步加劇。

二 協會狀況

協會在新的一年里的目標是轉型升級。主要原因：一是所處行業正深刻轉型升級；二是政府正在轉型，其核心就是“簡政放權”；三是國家對社會組織、管理體制明確提出必須轉型。協會將在新的一年里，進一步明確職能，著力提升為行業服務的能力，努力向現代社會組織的目標邁進！

三 答記者問（部分）

（1）關于在新常態下，機械工業細分領域突出變化

2014年的市場，幾乎全都是產能過剩，但也不能“一刀切”，還是有幾個領域有所區別。具體的有：①汽車領域變化不大，持續增長，比較穩定；②工程機械、能源裝備、造船等領域下降較大；③用于鉆攻中心的數控系統，由于發那科對中國市場的開放，消費電子領域增長很大；④軍工領域與市場不相關，尤其是航空領域；⑤前兩年一枝獨秀的農機領域，2014年表現也不佳。

（2）關于《中國機床工具行業反不正當競爭公約》

《公約》對協會而言是一個嘗試。促成原因一方面是因為行業低端同質化、產能過剩導致惡性競爭現象嚴重，這嚴重損害了各個企業乃至用戶的利益；一方面則是因為這是協會職能所在。為此，《公約》強調面向全行業，自愿加入，主動履行責任。協會做出的第一步就是發出集體的聲音，營造廣泛的正面輿論。

（3）關于機器人產業對機床工具行業的影響

他認為，機器人產業主要以兩種形式體現在我們機床工具行業。一種是應用機器人，隨著我國機床工具行業對自動化、省人化生產線市場的需求日益增加，我們也注意到，這是一個重要的方向和機會；一種是直接進入制造領域，如廣州數控、秦川機床等企業，這是我們行業的一個新的增長點。機器人產業發展勢頭很猛，十年前，我們去日本參觀他們的機器人產業的時候，還曾以為中國用不上，這超出了估計。協會很重視機器人產業，即將成立機器人產業分會。

（4）關于協會轉型與企業調整

協會的一個重要轉變就是轉變觀念，向“服務型”轉變，不再做“樹典型”等事。CIMT2015“新常態、新發展”將賦予新的內涵。新常態可以說是中國政府對中國當前經濟最準確的認識與描述，也是對我國機床工具產業機市場最準確的描述。相信在CIMT2015上，大家會看到顯著變化，將更顯國際化。

前面也講到國外的企業作出了迅速的調整，在中國市場，最明顯的就是可以看到一些高端設備，如五軸，這些外企將其搬到中國制造；再比如，發那科鉆攻中心數控系統對中國市場的開放等。這些都表明這些外企對市場的研究非常透徹，而國內企業無疑在這一點上慢了一拍，應當及時跟上。

（5）關于德國工業4.0及企業并購

德國工業4.0的概念在國內炒得火熱，但他認為，這并不符合我國國情。我們機床行業實實在在的需求是“自動化”，4.0是智能化，那么自動化可以說是3.0，3.0還沒達到，怎么談4.0？當然，4.0的方向是真實的，因為技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必須朝這個方向努力，但前提是腳踏實地做好當前。

企業并購，不管是對外企并購還是國內企業之間并購，越往后，越理性。在這一點上，他認為民營企業相對國企，其并購的動機更純粹，那就是“優勢互補”。他還舉了金昇集團收購埃馬克50%股份為例，認為雙方之間的50：50的股權結構，是永恒的股權結構。而國內企業之間的并購，則一直沒停，畢竟企業并購是實現企業自身發展的重要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