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 (河北大學藝術學院2013級音樂與舞蹈學碩士研究生 071000)
朱載堉的“新法密率”為何止于數理
王永利 (河北大學藝術學院2013級音樂與舞蹈學碩士研究生 071000)
明代朱載堉的“新法密率”對十二半音的驗算數值和后來西方的十二平均律是完全一樣的,這是樂律學史上的偉大成就。但“新法密率”為何只是停留在數據理論,而沒有應用于音樂的實踐。本文從不同方面進行了分析和闡釋。
朱載堉;新法密率;雅樂體制;民間俗樂
朱載堉(1536-1612)發明的“新法密率”與今天的十二平均律的數據是完全一樣的,他的這一發明為中國乃至世界樂律學史做出了重大的貢獻。同樣是十二平均律,在中國歷史上的明代換來的是“束之高閣”的冷落,而在一百多年后的歐洲卻成就了人類音樂文明史上的一個經典。同樣的十二平均律在不同的歷史文化下產生如此相悖的結果,絕非偶然。這就是本文想要去探索和闡釋的真正原因。
(一)朱載堉
明朝(1368-1644)朱載堉是朱元薛的九世孫,字伯勤,號句曲山人,少年時自號征生,對數學有著濃厚的興趣。明代著名的律學家、歷學家、數學家。他的父親朱厚烷在嘉靖六年(1527年)襲封為鄭王。其父性格忠厚耿直,1551年在向嘉靖皇帝覲見中觸犯了龍顏,進而又被親族誣陷,遂被削去王爵,軟禁在風陽長達十八年,嘉靖帝死后,隆慶元年(1567)朱厚烷才恢復了爵位。朱載堉雖出身于貴族,但是隨著父親社會身份的浮沉,他的命運也坎坷多舛。試圖遠離政治權貴,把所有精力都投擲與對數學、樂律學等的研究,著有《瑟譜》《律歷融通》《律學新說》《算學新書》《操縵古樂譜》等。
(二)朱載堉“新法密率”(十二平均律)的特點
“新法密率”完成略有爭議,但一般認為1582年已經完成。(比法國音樂理論家梅爾生(Pater Marie Mersenne,1588-1648)在1936年基本完成這一理論早了一百多年。)在1596年呈給當時的萬歷皇帝,“束之高閣”就是這一偉大律制被眾所周知的結局。朱載堉嘔心瀝血鉆研的成果就這樣被塵封了幾百年,萬歷皇帝對待“新法密率”的態度是這一律制沒有應用于實踐最直接的原因。朱載堉具體運算方法在1596年的《律呂精義》一書中有詳細記載,其計算方法是運用勾股定理及開平方開立方的方法算得。即用勾股定理求得弦長,再將弦長開平方得八度音程中最中間#f音的弦長,再將此弦長數開平方得八度音程中四分之一處#d音的弦長,再將此弦長數開立方求得八度音程中十二分之一處#c音的弦長,此數也就是每相鄰伴音之間的比值。如全音就是半音數的平方,二全音就是半音數的4次方,其他音以此類推。所以說“新法密率”是十分完整和成熟的十二平均律。
朱載堉的“新法密率”(即十二平均律),這樣一偉大理論為何沒能付諸于實踐卻止于理論,這與當時統治者對待音樂的態度、雅樂體制特征、民間俗樂存在狀況等都有直接的關系。
(一)新法密率誕生的政治背景
朱載堉在時期間經歷了三朝皇帝分別為:嘉靖(1522-1566)、隆慶皇帝(1567-1572)、萬歷皇帝(1573-1620)屬明中后期,政治日益黑暗,統治階級內部的派系爭斗不斷,社會矛盾更趨復雜和尖銳。相比宋、明初期對理學的崇尚,此時傳統的倫理綱常受到猛烈沖擊,明朝的社會秩序陷入了紊亂狀態。朱載堉把這一研究成果送呈的皇帝是萬歷皇帝(在位48年是明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可惜萬歷皇帝并非熱衷于音樂、勤于朝政之人。諸多歷史學家認為“明朝衰亡從萬歷開始”,史書記載:萬歷十四年(1586年)十一月朱翊鈞(萬歷皇帝)開始沉湎于酒色之中(一說是染上鴉片煙癮)。后因立太子之事與內閣爭執長達十馀年,最后索性三十年不出宮門,不理朝政,以至于萬歷皇帝在位中期以后才入朝廷的大臣都不曾見過皇上的模樣。可想偉大律制被“束之高閣”是完全可以預期的后果。一般意義來講,掌權者對學術的提倡態度會對學術的繁榮發展有積極的推動作用。所以說萬歷皇帝對待朱載堉“新法密率”的態度是這一律制止于數理的直接原因毫無疑問。
(二)明朝的宮廷雅樂制度
一方面明代的禮樂制度,絕大部分都是建朝初期洪武年間制定的。傳統的雅樂在歷朝歷代的更迭與變遷中面目全非,像朱載堉這樣“知樂之人”已少之甚少。傳統禮樂經過了元代的重創,明代雅樂體制一味的復古已顯得死板而僵硬,宮廷朝賀之樂都有明確規定,名稱均以“和”字貫穿,如:樂曲有:《中和之曲》《肅和之曲》《凝和之曲》《壽和之曲》《豫和之曲》《熙和之曲》《雍和之曲》《安和之曲》《時和之曲》《廣和之曲》等。禮樂制度上所用的樂曲和樂器在各級政府的使用上都有詳細明確的區分。禮樂體制上的相對完善和沒有彈性,從制度本身就對新的律制產生無形的排斥和抵觸。所以,朱載堉的新法密率得不到統治階級的支持和禮樂制度的認可也是情理之中的必然。宮廷雅樂制度的固守成規是“新法密率”止于數理的根本原因。
另一方面,明代的雅樂體制看似教條僵硬牢不可破,但雅樂主體并不健全。承載國家禮儀用樂的樂工并非都由宮廷所養,有一部分是沿用元代的禮樂樂戶群體,只是改變了稱謂加以接衍。樂戶群體的來源以良民為主,也曾由道人來充任。這種從樂人員的不固定就給教習和管理帶來了很大的困難,新法密率的教授和實踐在這一群體中基本不可能實現,是它止于數理的客觀原因。
第三方面,明代中后期的民間音樂雖然呈現多彩發展的繁榮趨勢。當時皇室身份的朱載堉把如此縝密復雜的新法密率推廣在民間,階級意識決定這一推廣基本不可能。一是因為向來傳統的雅樂和俗樂都有分明的界限,就算有交融,統治者也會有意識地加以劃分。二是民間俗樂的發展總是實踐先于理論,雖然自隋唐以來琵琶等個別樂器上出現十二平均律的偶爾運用,但三律并用的情況更為突出,十二平均律并沒有站在理論的高度與實踐相結合。新法密率要用實際理論去指導分散的多姿多彩的民間俗樂的實踐,那真是難上加難,這是朱載堉的“新法密率”止于數理的又一客觀原因。
綜上所述,“新法密率”即十二平均律,是朱載堉嘔心瀝血的創世之作。無論對于中國律學史還是世界律學史的貢獻都是空前的。但是它沒有像西方十二平均律那樣迅速運用到實踐,直接推動了一個席卷世界的音樂巨浪,而是黯然的接受了“束之高閣”的命運。究其深層原因與統治者的態度、雅樂體制的古板僵硬、民間俗樂與宮廷雅樂的脫節等都有或直接或間接的關系。所以說新法密率止于數理而沒有應用于實踐,從多方面進行研究來看它在偶然中也存在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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