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厚土（組詩）

周永文

用汗流浹背造句

在九月田野的偏旁

我上小學三年級的侄女

在秋天的農忙里

最喜歡用汗流浹背一詞

為父母親造句……

躺在鄉場的草垛上

我喜歡用溫暖組詞的侄女

筆尖沙沙作響的抒情

像小麻雀的呢喃

為勞作的親人捶背

為母親取下頭上的草屑

她用她考試的成績單

擦去父親一臉疲憊

她的遙望和向往是干凈的

她的驚訝和凝視是干凈的

望著她用一雙小手

為我扇出一抹清涼

我隱忍的淚水也是干凈的……

一頭老牛的背影

黃昏，老黃牛的背影里

一條生活鞭子閃著幽藍的冷光

與老牛對視

我看到了，一把鐮刀

讓父親的腰上粘貼的膏藥

像生命里的一塊補丁

天空沒有風

父親說沒有風的天空

留不住鷹，父親

抱怨我的力氣還停留在

一首絕句的春雨里

父親咬牙切齒的把

鞭子再次舉到，令我

膽戰心驚的弧度時

他分明在用鞭子

抽紅晚霞燒焦的天際

讓一縷鄉謠里的炊煙

斷了我的歸期……

雨 ?燕

高聳云端的方陣

像貫穿雷聲的氣流

整齊的呼叫將我的意念

一再升高

此時一些向上的靈感

獲得了自由

恍若精心設計的

在天地合唇之間

用閃電的筆尖

為山水之間縫補

詩意的春天

雨燕呀

一年一度

在我青春迷途的站臺上

為我一次次認領鄉愁

路邊的百頭菊

它在民謠的田埂上為雁陣指路

也在冰天雪地里為我的詩歌

指點下一站春天……

它異樣的完美，精致

百頭攢動，忘我且執著

如此精美的時辰

它是怎樣躲過粗糙的光陰

先一步帶著春氣和散香

在詩歌無法體會的孤獨和

寒流深處

開出一路嬌妍的佳境

我被包圍在幸福之中

我踮起腳尖，見縫插針

把睡眠輕放在露珠上

雙腳回到手里攥著糖果的童年

一生能有多少次

被鮮花包圍的風和日麗

我在神清氣爽的美好享受中睡去

心無力突出重圍……

我反復彎下腰

用手理順腳下的香氣

用什么比喻眼前的眼花繚亂

我象一只蟲子

躲過季節

尖銳的冰凍

生命始終迂回在

奪路而逃的龐雜曲折中

我的好生之德

在三步一跌的隱喻里測試出

幾杯黃酒里靈感的濃度

幾聲狗叫里鄉愁的厚度

我潸然淚下

裝好眼鏡整裝待發

沒有人注意到我內心的暗涌

公元2012年冬至

在故鄉的一段鄉間小路上

我與無數百頭菊相遇

它象一盞盞小桔燈

點亮我卑微渺小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