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四射怎抵細水長流

三秋樹 傅傅

愛情似乎總該與干柴烈火、激情四射這般的形容詞連綴，但有時愛情也可以是另一副面孔，它平和、寂靜，用細水長流的溫情延續著愛。

淡如菊的愛人

婚姻原來并不如預期一般，錦程近來愈發感受深刻。

一年前，兄弟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誡他：結了婚意味著老婆啥事都要管，電話里的女性生物你要么藏好，要么先刪個干凈……這些是玩笑話，錦程卻也多少有些忐忑。

夢雨跟他是相親認識的。被家里逼得沒法的他只是想去走個過場，沒想這一走便一腳踩到了婚姻里。

第一次見面，他遲到了會兒，到的時候遠遠就瞧見一個女孩坐在靠里的位置，安靜地翻著手上的雜志，一絲絲焦躁情緒都沒有。他直直走上前打招呼：“你好，是徐夢雨嗎？我是張錦程。”她抬起頭，愣了一下便微微笑開，這一笑，在他心里泛起了漣漪。交往了小半年之后他求了婚，夢雨絲毫不矯情地點著頭，接過了戒指。

轉眼快一年過去，妻子夢雨性格平和，兩人搭伙過日子這么久連臉都沒紅過。兄弟們說的那些麻煩在錦程這里根本不是個事兒，夢雨從不多問一句。妻子如此通情達理似乎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可他卻慢慢覺得不是滋味。平日應酬多，夢雨卻頂多囑咐一句注意安全，無論多晚回家都不會打電話來詢問緣由。看著同事朋友一個個都有電話來“查崗”，他竟好生羨慕。

那天他陪客戶吃飯弄得比較晚，回到家都快凌晨1點了。夢雨還在客廳看電視劇，見他回來了只是笑笑，“快去洗澡吧，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上班。”錦程其實有些得意于對方的等待，有意逗她，“你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嗎？不放心我是不是？”夢雨卻轉過了頭繼續看電視，“電視劇好看，不小心就看晚了。”

這話讓他一下子沒了任何興致。“男人也是人，需要關心和愛護。”這句話，他想說但沒說出口。

她連結婚紀念日都不記得

5月8日是兩人結婚一周年紀念日，錦程費盡心思想好好慶祝一番。提前在餐廳定了位子，挑了禮物，還在城郊溫泉酒店定了房間，打算過一個浪漫之夜。

8號那天早上，他故意只字不提紀念日之事，下午提前下班將車開到了夢雨公司樓下。給妻子打電話許久才有人接聽。他有點焦躁，但仍特意將聲音顯得柔和：“我在你公司樓下呢，等你一起去吃飯。”

那邊卻是一愣，“呃，我今晚要跟同事聚餐哦，你想一起吃飯怎么不早點說呢？”錦程也是始料未及，“今天是幾號你知道嗎？”“8號啊……”她疑惑，頓了頓才恍然大悟：“哦！結婚周年，我居然給忘了！”

錦程心冷了半截。他重重地掛了電話，恍惚中將車開到了外環。憤怒、委屈、失落，各種情緒五味雜陳。女人該怎么對待她在乎的男人？溫柔體貼、百般呵護、吃醋拈酸，記得對方的一切。夢雨真的愛自己嗎？

電話響了，接起，“張總監，是我，Lisa，同事在聚餐呢，大家想問問你要不要過來一起……”他張口便要拒絕，轉念一想卻又變了主意。

到了說好的餐廳，Lisa正站在門口等著。錦程仔細打量了下這女孩，身材苗條打扮時髦，與夢雨一樣的年紀，可整個人要朝氣許多。Lisa見到他，老遠就招著手，臉蛋紅撲撲的。

錦程的電話又響了，是妻子的。他心下煩亂，索性直接按掉。“怎么了？”Lisa走近了問。“沒事兒，咱們進去吧。”錦程將手機塞回口袋笑著回答。

你只是不愛我吧

那晚回到家后，夢雨依然坐在客廳看電視，還是那部電視劇。她開口想說什么，錦程卻擺了擺手，直接回房間睡覺。兩人第二天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道早安，吃早餐，各自出門上班。相敬如賓，兩人的關系就是這四個字。

無巧不成書，幾天后他接待了一位上海的客戶，出乎意料的是，本約好的合作人卻臨時換了一位。“我們老總一般都不會來深圳。”臨時負責人解釋老總爽約的原因，“因為初戀在這里。”

一個老套的故事：男主角出身高干家庭，愛上小學妹，遭遇父母強烈反對，兩人情比金堅相約到深圳從零開始，不想因為母親病危，他匆匆返回家。說好等病情好轉就回來，母親卻病逝了，為了不再打擊父親，他最終食言。而外表柔弱、內心剛強的女孩亦沒再糾纏，兩人從此再無聯絡。

錦程突然有股異樣的緊張感涌上心頭，他呆呆出著神，半天才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句：“你知道那個女孩叫什么嗎？”

“好像姓徐吧，叫夢什么的……”

他感覺頭皮一陣發緊，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什么人淡如菊，不溫不火不過是因為舊傷口太深太痛，已經無法再去愛了。他卻傻傻地陷進去，愛上了一個愛無能者。

那天午餐時間他跑到樓梯間吸煙，沒一會兒Lisa也來了。情場失意的男人總想找個傾訴口，向Lisa倒出心中的苦悶后得到了對方的安慰。和Lisa的關系很快便點燃，盡管誰也不想捅破那層紙。錦程漸漸不愛下班后就回家，常約Lisa去酒吧坐坐，聊聊天。那天兩人都喝得有些多，送Lisa上出租車時，她轉身在他唇上親了下，錦程本能般地吻了回去。

凌晨兩點，他收到了Lisa的微信：“我一直都喜歡你，那個吻真的很美，謝謝。”

黑暗中發亮的屏幕特別刺眼，夢雨睜開眼，半晌后悄悄翻過身，留給丈夫冰涼的背影。

是看見了吧？可就算是這樣，她也只字不提。明明洞若觀火卻始終不動聲色，這讓錦程更加憤怒。

愛像紅豆慢慢熬煮

是不是只有離婚才能讓大家都得到解脫？錦程想聽聽Lisa的想法，約她晚上一起吃飯。兩人剛走出公司大門，他就看到夢雨站在門口。

錦程愣怔在原地。夢雨笑著上前，挽過他的手臂，“我手機沒電了就沒打給你，今天一起去吃飯吧？”他一時語塞，幾秒后才回答：“好，好啊。哦，這是我同事Lisa。”“你好，我是錦程的老婆，叫我夢雨就好。”

Lisa倒是有幾分不自在了，臉上笑容也挺牽強，“你好。”“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飯？日料怎么樣？”夢雨熱情地招呼。Lisa連連擺手，推脫有事。離開的步子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夢雨便和錦程去了日料店。她安靜地點菜，間或咨詢丈夫的意見，沒有任何異常。錦程心里越發悲涼——她終究是不愛他。如果愛，誰能不抓狂，他倒寧愿她為此撒一次潑。

“你跟她斷了吧，咱們好好過日子。”冷不丁地，夢雨突然說。

“什么？”他一陣發慌。

“錦程，有些事情是我做得不夠。但是你得理解，我個性不如你那么開朗外向，每個人都喜歡你。我拘謹，也愚笨，能不能請你多擔待點，步子邁得慢些等等我。”她抬起臉，眼角已經濕潤，“嫁給你的那天我就下了決心要好好珍惜，讓這段感情能夠長長久久。我也希望婚姻不會成為束縛的牢籠，所以信任你也尊重你，想給你充分的自由。”

錦程看著她，第一次看明白那里面原來也飽含著如此深情。

“我不會表達，即便做了也不知道說出來，我怕說出來，一切就變了，我承受不起那樣的變故。所以每次你很晚回來，明明我放心不下非要等你，可我就是不愿說出來。”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曾經最愛王菲的《紅豆》，那歌詞說：“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要做，就做那個最后能陪她看風景的人。張錦程羞愧又快樂地不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