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

張小嫻

說出來有點不太吉利，我喜歡醫院那種可以調節角度和高度的電動床。睡在這種床上，坐起來看電視和吃東西都很方便。

不過，等我老了，大概會有很多機會睡這種床，現在大可先睡睡別的床。

小時候，我夢想有一張老夫子的床。《老夫子》漫畫里，老夫子的床是藏在墻里的，一拉出來就成了一張床，很好玩。我見過這種床，那是在一個同學的家里，她姐姐的床就是這樣的，平常不占地方。

床愈大愈好，人睡在上面可以隨意地翻來覆去，有一次，一個男人聽到我這么說時歪嘴偷笑。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覺得他的心思太邪惡了。兩個人可以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人就不可以嗎？

傷心的時候，我蜷縮在床上抱著枕頭哭得死去活來，翻幾個身，哭干了眼淚，模模糊糊地睡著了，醒來又再哭。要是沒有床，怎么可以哭得這么舒服！

床是一個人的小世界，大世界在外面，枕席之間才是每天的歸鄉。（摘自《謝謝你離開我》湖南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