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置換的親情

吳正芝

上星期天的早上，我坐客車去縣城參加一個宴會。坐在我前排的是一個年輕的婦女，握著手機與人開心地聊天。

她說昨天是她的生日，晚上，她上幼兒園的女兒把老師發的飯后水果——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帶回了家，送給她做生日禮物。

“雖然只是一個蘋果，但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難為她那么小的孩子，竟然會記得我的生日。我真是太意外太高興太感動了。”婦女對著電話動情地訴說著，唇角掛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我的心驀然一動，這樣的表情與言語仿佛似曾相識，一幕記憶的畫面，剎那間在我腦海中色彩鮮明地生動起來……

那時我才上小學，有一天爸爸翻看日歷時，不覺“嘿”了一聲，接著自言自語說：“我的生日怎么和三八婦女節撞上了！”我聽了心里不覺一動：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爸爸的生日和媽媽的節日撞在了一起，要是能在他們過生日和節日時送給他們一點禮物該有多好啊！

我和妹妹過年時都得到過1元壓歲錢。我就去問她，把錢合起來，買一份生日禮物，一份節日禮物送給爸爸媽媽好不好？

她的錢是留著“六一”時給自己買扎辮子的蝴蝶結的，聽我一說竟很痛快地答應下來。那時候每個家長一個月賺不到50元的工資，小孩子手里有2元錢可是筆巨款了。

“三八”節那天，我和妹妹捏著2元錢在商店里逛了一圈又一圈，經過再三比較，反復考慮，最后買了1斤蛋糕和4個鴨梨。我們是這樣打算的：爸爸過生日就送他蛋糕，媽媽愛吃水果，就送她鴨梨好了。

我和妹妹拎著兩份禮物往家走，臨近家門時，突然又都膽怯起來。媽媽平時對我們倆管教得挺嚴，尤其是不允許亂花錢。一年到頭能得到的就是壓歲錢，其它用錢都要由媽媽說了算。媽媽過日子精細得恨不能1分錢掰成兩半花。我們拿2元錢買了這些當零食吃的玩意，該不會挨罵吧？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了家門，我們囁嚅地把兩份禮物交給了爸爸和媽媽。他們聽了半天才聽明白我們的意思，起初他們有些發怔，然后慢慢回過神來了，那一刻，我看見他們的臉上綻放出了又驚又喜的笑容，那種出乎意料而又喜不自禁的神情是我從來未曾見過的。然后他們幾乎同時伸出手把我和妹妹一人一個地摟在了懷里。

我和妹妹給爸媽買禮物的事還像風一樣被媽媽傳出去，引來了四鄰八舍對我們的稱贊，那些大娘嬸子們羨慕得不得了。爸爸媽媽在他們贊嘆的眼光中，樂得嘴都合不攏。

時間流水一般逝去。如今父母過生日或節日，我和妹妹都不再去為他們選購禮物了，而是直接給錢，告訴他們喜歡什么自己去買。

百元大鈔拿在手里感覺很實惠，我們對父母的報答和感恩表面上看似乎被提升了一步，我們一直就是這么認為的，可今天這種良好的感覺卻被眼前的這位少婦徹底打碎了。隨著童稚已過，心里的純真也所剩無幾，漸漸地把錢看得很重，我們忘記了有一種東西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就像那位少婦臉上的欣喜和滿足，還有燦爛而幸福的笑容。她令我自責，我暗暗問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習慣用金錢做親情的等價物的？有多少年沒看到當年用2元錢買禮物給父母時，他們臉上那種和這少婦一樣的幸福洋溢的神情了？

這讓我心里產生一個迫切的期盼：讓那一天快快到來吧，我要用我的巧思與柔情，用一份應有的感恩之心，選一份貼心的禮物送給父母。我是多么迫切地想要再次看到他們臉上曾經有過的幸福和滿足啊！

黃玉摘自《銅都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