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為何愛“拜鬼”

徐娉婷

東京首相官邸是日本著名鬼宅，過去曾發生多起兇殺命案，小泉純一郎任首相時在搬進去之前，曾請巫師在首相府內大行法事，驅鬼神逐惡靈。

剛剛過去的萬圣鬼節在日本之風靡，讓歐美國家都感到吃驚。今年日本萬圣鬼節市場規模已達10億美元（合61億人民幣），其風頭已經蓋過了情人節。

日本的“鬼魅”文化可謂登峰造極，科學主義的破除迷信運動，永遠停留在客觀世界里，在日本人的主觀世界里，保留著對鬼怪的愛與怕。

與西方國家不同，日本參加鬼節的主力不是少年，而是成千上萬的普通民眾。

在西方國家，每年的10月31日是“萬圣節之夜”。萬圣節是西方國家的傳統節日，也叫“鬼節”。

這個節日起源于宗教。兩千多年前，這個節日最初含義是“天下圣徒之日”。人們相信， 故人的亡魂會在這一天回到故居地，在活人身上找尋生靈，借此再生。而活著的人則懼怕死魂來奪生，于是人們就在這一天熄掉爐火、燭光，讓死魂無法找到活人，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死人之魂靈嚇走。

時間流逝，萬圣節的意義逐漸起了變化，變得積極快樂起來，喜慶的意味成了主流。西方萬圣節有一個習俗“trick or treat”（不給糖就搗亂），打扮成鬼精靈模樣的孩子們提著南瓜燈籠挨家討糖吃。

然而，日本人并不關心萬圣節的文化或宗教背景。令西方人詫異的是，日本萬圣節怎么沒有“Trick or treat”。是的，他們更享受Cosplay（角色扮演）——Cosplay比較狹義的解釋是模仿、裝扮虛擬世界的角色。

雖然從經濟數字上而言，日本萬圣節消費的10億美元不及美國的69億美元，但是日本人五花八門、超越想象極限的服裝讓美國人都自嘆失色，《大西洋月刊》寫道：“對于鬼怪的熱愛、仇恨、恐懼以及想象的程度，可能沒有任何國家能與日本相比。”

西方人慶祝萬圣節，會打扮成電影里的恐怖僵尸，但在日本，除了扮演鬼怪，他們還擁有豐富的動漫文化。

日本的第一次角色扮演熱潮發生在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初期。90年代后期，《新世紀福音戰士》紅遍全球，國內外的角色扮演者們都紛紛加入這部動漫作品的相關Cosplay活動。后來，《火影忍者》《航海王》《死神》等以忍者、海盜和武士為題材的三大類漫畫走紅，國外的日本動漫迷人數繼續擴大，Cosplay熱潮也持續高漲。

角色扮演的魅力在于，個人可以和集體、同伴共同分享一個興趣。一個人的Cosplay會無人欣賞，落落寡歡，而一群人角色扮演，互相化妝，互相拍照，便能產生一種群體的狂歡。

隨著社交網絡的普及，同一個動漫的粉絲相互勾連，穿上動漫人物的服裝，相約參加聚會活動，可以立刻結交趣味相投的朋友。從外觀上一看就知道對方喜歡什么樣的動畫了。

除了能幻化成自己理想中的動漫人物，Cosplay也可以使人感覺脫離了現實中的自己，讓一些平時性格內向的人感到身心開放。

日本人的工作壓力大是眾所周知的。日本厚生勞動省（負責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的主要部門）一項調查結果顯示，相較老年人，年輕一代“幸福度”較低。厚勞省分析稱“可能是工作上的壓力拉低了在職一代的幸福度”。

日本8.8%全職雇員、估計約474萬人每周工作超過60小時，每月加班多于80小時。在有關不安和煩惱的設問中，20～64歲的在職一代男性為“工作上的事”煩惱的占到近半數。

高壓環境促成了以下幾種現象：

A、自殺率高，現在日本每年仍有數百人因工作壓力大而猝死或輕生。日本雇員因工作過度勞累影響身心健康的問題，其實早于1980年代便出現，政府嘗試以不同方法應對，但情況并沒好轉。

日本自殺率的首次增長開始于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前后，后來到了2008年的世界金融危機時又開始大幅增長。專家說這個數字的連年增長直接造成了年輕人不穩定的就業環境。現在日本老年擁有優厚的福利待遇和生活保障，但卻有40%的年輕人根本無法找到穩定的工作。

B、蟄居族，日本有一個特殊的族群叫做“蟄居族”。“頹廢、孤僻、拒絕溝通……沒工作意欲，依靠家人的接濟而生活，更嚴重者，斷絕與外界聯系”。在他們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不是是否擁有穩定的經濟來源，而是可以通過“閉門不出”，來解脫心理上對于社交的恐懼感受。

在日本，據稱蟄居族人數超過100萬，這群人被學者稱為“失蹤了的100萬人口”，學者分析認為，男人在社會上的壓力太大，扛不住了，就采取了逃避手段。這類蟄居族的代表口號是“讓壓力見鬼去吧，我不喜歡它，我就是失敗，這（蟄居）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C、無性婚姻比例高。在日本已婚夫婦之間，性愛的頻率也相當低。BBC援引一份調查結果稱，只有27%的人每周發生一次以上性生活。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的定義，沒有性生活或每月性生活少于2次的夫婦，即為無性夫婦。2014年的統計數據顯示，有55.2%的已婚人士表示自己和伴侶就是無性夫婦。

日本家庭計劃協會主席北村邦夫表示，日本男性工作壓力太大，回到家之后沒有力氣再與妻子親熱；而女性方面，則通常認為性愛太麻煩，帶來的麻煩遠超所值。

由于日本是一個規則感極強的國度，歷來有“不抱怨”的文化特點，所以當遭遇工作壓力和內心不滿時，通常選擇克制容忍。

現在有這么一個節日，能讓人們在魔鬼面具的掩護下，盡情宣泄，將日常種種束縛的規則統統拋開，當然正中日本人下懷。

日本的鬼文化由來已久。據說因為鬼怪太多，古代的日本政府還專門設立了陰陽師這個職務，相當于巫師。平安時代，日本國內社會動蕩、人心不安，統治階層無力解決這些社會問題，于是把種種問題歸結于神鬼，因此，陰陽師的地位達到高峰。那時日本人在生活中小心翼翼，唯恐觸犯某種禁忌招致鬼神報復。當時陰陽師權力極大，天皇和大將軍們的日常生活都受到他們的干涉。

日本文學中有很多關于鬼怪的故事，比如一休法師的故事在日本充滿了神怪色彩。小泉八云的《怪談》是日本鬼怪靈異小說的代表，被譽為“日本的《聊齋志異》”。

日本的電影有不少恐怖片以鬼怪故事為主線，如《午夜兇鈴》風靡全球，讓西方恐怖片為之遜色；動畫片也有不少以鬼怪故事為題材，比如著名的《千與千尋》、《幽靈公主》里面也有光怪陸離的鬼世界。

祭鬼儀式在日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受到國家保護。這些儀式有的是全國性的，如每年換季時的驅鬼儀式，日本人以此祈求消除災禍；每年的盂蘭盆節就是鬼節，日本三大節日之一，每到此時，日本會出現全民族大移動，很多人回家掃墓，設魂龕、點燃迎魂火和送魂火，迎接祖先的靈魂。幾乎所有的日本人都相信死后靈魂會進入另一個世界。

連政客們也不例外。東京首相官邸是日本著名鬼宅，過去曾發生多起兇殺命案，小泉純一郎任首相時在搬進去之前，曾請巫師在首相府內大行法事，驅鬼神逐惡靈。在巫師確認無鬼事后才敢進住。安倍晉三2012年就任首相10個月后卻遲遲未搬進官邸，外傳是因為鬧鬼，日政府先前還為此澄清傳言。

不過，安倍接受媒體采訪時，卻自己爆料前首相森喜朗曾目睹“沒有上身只有腳”的幽靈，間接證實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