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那些偽娘

張發財

只因長相一般，勢利的娘們兒啪啪啪啪往車里吐口水。他對這不平等待遇很郁悶，有善良人開導曰：你就當是果汁！

緊身衣、豹紋短皮裙、絲襪、長筒小黑靴外加花呢帽小方巾，涂紅眼影描眼線……這是孫悟空，當然，也是偽娘的標準造型。孫先生在唐朝如此新潮，如此先鋒，蓋因當年被壓五指山時，他就這衣著風格。五百年前，正是晉朝。

晉朝偽娘多得尸橫遍野，美得慘絕人寰。魏晉南北朝男人孔雀開屏般展示自己，濃妝艷抹花枝招展，漂亮得讓人眩暈。“美姿儀而色白”“口習清言，綽約嫣然，動相許夸”“面如凝脂”“玉山之將崩”……都是形容他們或者她們的馬屁跟帖。以曹睿、何晏、沈約、潘安、衛玠、曹植為代表的偽娘，“娘似度”讓劉著羞憤落跑，日本漫畫《亂馬1/2》主角兒澆冷水后，勉強打個平手。

漂亮到什么程度？120急救車二十四小時滿街巡邏，不斷抬走被偽娘電暈的情緒極不穩定的受傷群眾。大偽娘潘安開羊車上街，娘們兒激動的直叫，噼里啪啦往車里扔水果（不是喝倒彩砸場的西紅柿），一車車拉回家吃。與潘安同樣漂亮和得意的衛玠，上街也被圍觀，“總角乘羊車入市，見者皆以為玉人，觀之者傾都”。更美的是“風調開爽，器彩韶澈”“音容兼美”的蘭陵王高長恭，他上戰場敵人全傻了，根本不打仗，放下武器直勾勾盯著他看。只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恨不得楊戩一般三只眼。更狠是南北朝的韓子高，“容貌艷麗，纖妍潔白，如美婦人。螓首膏發，自然娥眉，見者靡嘖嘖”。他的男朋友陳文帝甚至想立他做“男皇后”……

花樣偽娘是如何打造的？

先是要剃須敷面，中國古代男人極少剃須，但魏晉是異數，“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對于除毛的印象始于我家隔壁的殺豬匠人，這位爺干掉豬后，用燒化的瀝青潑在豬皮上給它做面膜，待冷卻后撕開。效果不錯但絕對不適合用在人臉，瀝青附著力太強很容易把臉皮整個掀掉，洗心革面可以，重新做人就要再投胎了……刮刀需要現代鋼材的技術支持，那時代沒有，大概只能用剪刀。魏晉時代的剪刀形狀稍古怪，呈“=00”形，這種設計咬合度很低胡子很難清除，大概，真的只有忍痛拔毛了，“嘶……嘶……嘶……”是魏晉美容院的背景音樂。

剃須之后便是化妝，魏晉時代的男人都愛往身上刮膩子刷大白。那時的粉餅是用米漿，紗布過濾米汁沉淀干燥后加一點鉛。為了不似僵尸，要加點顏色，“七月七日取烏雞血，和三月桃花末，涂面及身，二三日后，光白如素”。愛用這種化妝品的代表人物是曹植，“時天暑熱，植因呼常從取水自澡訖，傅粉”。這屬于人工增白，天生粉白的王導先生對此不屑一顧，他的皮膚非常白，白到手拿白玉柄麈尾，手和玉看上去渾然一體。他要是裸體不動，能冒充西洋石膏像。

除了白，還要香，香水對于偽娘來說，相當于心臟病患者的速效救心丸。那時用的是香囊。懸掛香囊的位置有趣，最初是掛在手肘上，可能是嫌礙事，后期改成掛在腰上，這位置更有趣，怎么看都像生活不能自理掛尿袋的病人。彼時香水種類繁多，香型千變萬化。藥物專家葛洪說，“人鼻無不樂香，故流黃、郁金、芝蘭、蘇合、玄膳、索膠、江蘺、揭車、春蕙、秋蘭，價同瓊瑤……”比較十三香，十分王守義。關于香水有個好玩的八卦，魏文帝曹丕先生某次要騎馬，因為當天用的香水不同以往，這馬聞著味道變狼狗了，呲著大嘴咬曹丕的大腿，差點咬斷！曹丕差點變成“曹不”。

為了偽娘到極致當然還要易裝，“尚書何晏，好服婦人之服”，“魏明帝著繡帽，披縹紈半袖”，“謝尚好衣刺文袴”……魏晉男人從上至下幾乎都有異裝癖，蘇格蘭爺們一般明目張膽穿裙子，以至于百貨大樓男裝部徹底停業。除了自己購置，偽娘們還相互贈送女裝，齊文宣帝高洋沒事就給他姐夫元韶置辦低胸小禮服，“文宣常剃韶鬢須，加以粉黛，衣婦人服以自隨”，然后跟人家說：“以彭城王嬪御。”魏晉南北朝男人個個濃妝艷抹花枝招展，偽娘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這個“安”，是說安檢，除了它誰也分辨不出街上那個是男人那個是女人。

說得稍夸張，魏晉時代也有難看的偽娘，前面說潘安衛玠上街收水果，同時代的詩人左思也打扮上街。只因長相一般，勢利娘們兒啪啪啪啪往車里吐口水。他對這不平等待遇很郁悶，有善良人開導曰：你就當是果汁！跟左思一樣郁悶的是張載，也丑，也開車上街，這次換成小孩往車里砸板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