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陌生人

蔣瞰

前天的凌晨兩點，這個意大利男人像一道奪目的光來到我面前。

他站著喝完了咖啡，吃光了一個火腿芝士Panini，還翻完了一本畫冊。臨走時，他用中文贊了句：“很好吃。”

正如你所想，第二晚他又來了。“沒想到這里有我家鄉的食物！”帥哥先開口，他指的就是Panini，這也說明我猜對了他的國籍。

“建議你再夾點檸檬會更好吃。”趁著他說話，我放肆地盯著他看：脖頸精致，額頭飽滿，天生卷發，暗色皮膚……絲毫不差。

第三晚，要不是一個都市女子的造訪，我對他的了解不會更多。

意大利男人還坐在老位置，一個曼妙的都市女子拖著行李箱推門而入。她并不確定要吃什么，看到一個噴香的Panini以及正在享用它的外國帥男，女子對我說：“我就要這個。”

意大利男人朝女子點了點頭，女子順勢坐在了他對面。

“這叫Panini，是我們意大利的傳統食物。”男人介紹起了家鄉的“名小吃”。

“我看這就是我們北京的褡褳火燒！”原來是個京城妹子。

意大利男人顯然不知道褡褳火燒，但還是耐心地講完了Panini的歷史。

“就是褡褳火燒沒錯！”女子說，“我們小時候也跟您一樣，比比哪家的褡褳火燒做得好。”

看似毫無火花的對話竟延續了很久，女子是來出差的北京人，要趕明早的飛機。

女子的Panini吃得很細致，而兩人的話題已經從馬可·波羅穿越到了《沖上云霄》。只見女子興奮地從包里掏出一個緣分玩偶，對意大利男人說：“這個玩偶我一直隨身帶著，希望它能給我帶來緣分。”

男人端起來仔細看：“這個我們意大利有很多。你去過意大利？”

“我沒去過，這是在淘寶上買的。我期待有人送我緣分玩偶。”

“這個容易，等我回國后買一個當地老工匠親手做的送你。”男子大方開口。

女子向我索要紙筆留郵寄地址給男子，意大利男人禮貌地對折收起，隨即表示要離開。

接著，他們例行西方人的禮節，互相擁抱。真是讓人嫉妒的一幕，是要發生戀情的意思嗎？

沒多久男子就出門了，他揚了揚手中的紙片對我說：“我是沒法給她寄緣分玩偶了，我從不和萍水相逢的人有第二次聯系。”

“哐！”愛情童話破滅了。

我回到吧臺，女子剛才那股小女生氣已經消失，正氣定神閑地在讀書。

“祝賀你啊！”我鬼使神差地說了句。

“祝賀？祝賀一段艷遇？老實告訴你吧，我留的是個假的地址。我從不讓陌生人知道我的真實信息。”

兩人都說了“從不”，我如夢初醒。

（摘自《晚上好，親愛的陌生人》北京時代華文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