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念

法頂禪師

一回到家，我就把從鄉下帶回來的一個水壺擺在窗臺下，讓它斜靠在墻邊。這個水壺瓶頸細長，有著長頸鶴般修長的外觀，遠遠望去，令我感覺到一股春天的氣息，忍不住頻頻凝望。

這水壺是寶城郡彌力甕器場的李鶴洙先生特別為我訂制的，其中還有一段淵源。去年秋天，我和佛日庵的幾位方丈一起前往寶城郡茶園，路上順道去了一趟彌力甕器場。幾位方丈開始挑選中意的瓷器，我也找到一個打算用來裝開水的水壺。我十分喜歡那水壺的造型，只可惜容量太小。

工場的老板知道了，立刻允諾有空做一個容量比較大的水壺留給我。

這次再到甕器場去，老板拿出看起來差不多的兩個水壺，說是要送給我，不過最后我只拿了其中一個同去年看中的外觀相似的水壺。

如果同時拿走兩個水壺，那么它帶給我的驚喜感就消失了，這是自己一貫的想法：怎么能夠同時擁有兩個，還同時喜愛兩個呢？雖然怕說出來惹人笑話，但我還是很坦承地把心中所想告訴了也是讀者之一的老板。我說最近心里的世俗貪念多少沉淀了些，只不過每回見到精致的甕器時，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將其留在自己身邊。說到這里，我們倆同時笑了出來。

不久前，這個貪念在我去昆池巖的寶源窯時又現形了。偶爾前往寶源窯拜訪的時候，止軒禪師都會為我準備白米、大豆、蘿卜、泡菜等木屋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食物，每一次我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厚臉皮。那天我在大廳欣賞展示的瓷器，拿起其中一個手工精細的茶碗在手上把玩，主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立刻把那個碗包起來送給我。帶回來以后，我用茶碗泡過一兩次抹茶，后來往碗內倒入燭蠟用以點火，從中透出的隱隱光暈照在菩薩的臉龐上，二者顯得十分相襯。

偶爾到位于伊唐島的藝園參觀時，我的貪念還是會掩不住地表露出來。有一次，我在藝園的工作室發現一個筆筒，它被丟棄在角落里，滿布灰塵，好像放了很久時間。當時我一見到它便欣喜若狂地拾起來，拍去上面的灰塵，向那里的員工要來帶回了家。

總會有那么一天吧，即便見到釉色精細的瓷器，我應該可以不再任由心底的貪念作祟，到時候我的人生或許就比較柔軟而有彈性了。

（摘自《美麗的結尾》二十一世紀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