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圈談風月

王元濤

1907年，澳大利亞一女子安妮特在美國旅游，因著泳衣出現在沙灘上被法庭控為“公共場合猥褻暴露罪”。然而1933年，少女楊秀瓊參加全國運動會，著標準泳衣參賽時，南京市民爭相呼朋喚友：“走啊，看大姑娘洗澡去！”這反而沒什么奇怪的了。民國時期，洗澡與游泳在大眾眼里被嚴格區分開來自楊秀瓊始。

楊秀瓊在那次運動會上包攬了女子游泳項目的五枚金牌，一夜成名，“美人魚”雅號傳遍大江南北，一時間大姑娘游泳蔚然成風。

其時民國政府行政院秘書長褚民誼負責主持運動會事宜，當楊秀瓊來南京進行游泳表演時，他近水樓臺，竟親自駕馬車到下關車站去迎接，照片登在報紙上，轟動非常。據傳，褚民誼還有意巴結汪精衛，要把楊秀瓊撮合為汪的小妾。

有關楊秀瓊的新聞足足熱鬧了個把月，連魯迅也被驚動，忍不住說了一句：“簡直捧得令觀者生肉麻之感，連看見（楊秀瓊）姓名也會覺得有些滑稽。”要知道他老人家一向是不喜歡談風月的，可一旦談起來也十分入骨，因為魯迅又說：“契訶夫說過：‘被昏蛋所稱贊，不如戰死在他手里。”

當時名揚上海灘的一位相學大師韋千里在報紙上公開為楊秀瓊批八字，說的也不過是些模棱兩可的話。他說楊秀瓊19年“華春心動”，又說她晚年“危如累卵”。是的，楊秀瓊晚年沒能再上一層樓混個第一夫人或第二夫人當當，可作為一個女孩子，15歲即已登上人生頂峰，夫復何求？要知道多少屬馬的女人在廚房里勞碌了一生，多少屬牛的女人在田間揮汗了一生啊！

楊秀瓊與阮玲玉、周璇是同代人，她們往往擠在同一塊娛樂版上。阮與周倒真是晚年“危如累卵”，一個自殺，一個瘋掉，當時的輿論也曾不懷好意地指出楊秀瓊“擅交際”，想來她有著體育人士直接了當和愣頭愣腦的精神，沒有文藝界人士那么多的彎彎腸子，因而面對同樣的流言蜚語時，她活得相對平靜。樹不動，風吹得再猛也不過是灑掃灰塵吧。擅交際不是罪過，愛體育之舉在當時也得到過一些健康媒體的褒揚，甚至被提升到了改變“東亞病夫”形象的高度，如《玲瓏》雜志就這樣表態：“林黛玉式的女子是我們的恥辱，現代人如果沒有強健的體格，便不會有遠大的目光和偉大的希望。”（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4年第4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