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在法庭上的表情

汪強

一

怎么沒有笑？他確實笑了。

雖然沒有笑出聲音，雖然不是張開嘴大笑，但他確實笑了。雖然時間不長，只有0.01秒，也許是0.02秒，但他確實笑了。

我知道他笑的含意。

他的笑中有得意。慈禧老佛爺沒吃過山珍海味，他吃過了，和珅沒看見過的寶物，他擁有過了，世界上那么多的名勝古跡，他到過了，那么多受人追捧的女星，他吻過了，就算現(xiàn)在就離開世界，這一生也值了。

他的笑中有開心。辦案人員太蠢了，他稍微玩了一點花招，就將辦案人員蒙混過去了，一個明顯的破綻就輕易被遮掩過去了。現(xiàn)在好了，那一大筆錢安全了，屬于自己的了。他想，只要有了這筆錢，老婆就能過好日子了，孩子就能過好日子了，他在里邊住上幾年，出來后還同樣能過富豪的日子。

他的笑中還包括著嘲諷。他在心里對我們說，我落馬了，你們高興了。但我要問，我倒霉了，會給你們帶來什么好處？開發(fā)商不會給我送紅包了，但畢竟我還收過，你們呢？即使今天他們不給我送了，也不會把紅包送給你呀。沒有美女陪在我的身邊了，但畢竟曾經(jīng)有那么多美女陪過我，你們呢？即使今天她們不陪我了，也不會跑到你身邊去呀。我曾經(jīng)的好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但畢竟曾經(jīng)有過呀。你們呢？你們幸什么災(zāi)樂什么禍呢？

二

從進法庭到出法庭，他的臉上始終沒有表情。沒有表情，其實也是一種表情，一種意味深長的表情。

他本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假如不因為腐敗而落馬，升到省部級是大有希望的。然而，他落馬了，一切都成了泡影。但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并沒有為他的腐敗而悔恨。他不僅包養(yǎng)二奶三奶，還經(jīng)常睡到有夫之婦的床上，結(jié)果將自己的名聲搞得很臭。同時，舉報他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情婦。但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并沒有為生活墮落而悔恨。試問，他為什么沒有悔恨呢？

由于他的腐敗，一個污染大戶從大城市遷來了，河水變黑了，空氣中充滿了極其刺鼻的味道，好多市民因此患上了罕見的病。但從他的臉上看出，他沒有對老百姓的歉意。由于他的腐敗，一架被譽為優(yōu)質(zhì)工程的大橋垮塌了，造成了數(shù)十人的傷亡，但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并沒有對這些傷亡者表示歉意。試問，他為什么沒有歉意呢？

他站在這里，是在接受法庭的審判，也是在接受法律的審判，人民的審判。這時，他的臉上應(yīng)該有敬畏之情，對法庭敬畏，對法律敬畏，對人民敬畏。可是，從他的臉上找不到敬畏之情，顯得很冷漠，無動于衷。這充分說明了他不把法庭與法律放在眼里，也不把人民放在眼里。

三

他在法庭上流淚了。

他哭，不是真哭。那眼淚不是自然而然地流出來的，是上下眼皮用力擠出來的，是雙手用力揉出來的，是用辣椒水辣出來的。他哭，不是因為傷心。他哭，只是做做樣子，讓檢察官同情他，讓法官同情他，讓陪審員同情他。大家都同情他了，就可以少判他幾年。

不可能是假哭？怎么就不可能呢？沒落馬時，他就慣于演戲，慣于作秀，演技高明得很，不亞于專業(yè)演員。今天，他不肯放過機會，再次充當(dāng)演員了。

就算是真哭吧，他也不是為他傷害了那么多人而哭，不是因為父母失去兒女、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母而哭，不是為給國家?guī)砹司薮髶p失而哭，而是為不能再進出高檔酒樓而哭，為不能抱著美女睡覺而哭，為這輩子不能再做官而哭。

四

又一個貪官走進了法庭。他今天會有什么表情呢？

我緊盯著他的臉。我要從他的臉上看到他的內(nèi)心世界。

【錚錚薦自《喜劇世界》2015年第1期上/曹開翔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