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相生（組詩）

時間的素顏

一個夜晚之后

紫花地丁，從山腳開到山頂

這些低矮的草本，面對流水

春意闌珊，至山窮處

一棵高大花樹，一串串陽光

光影流動，把我拉近推遠—— 一個夢游多年的人

站在春天的轉角

有多少春光，密封于日月中

那些過不去的，開了花

糾結的，加入一朵云

多少真心，造化著

當一個音符，把一座山

敲成一口鐘，時間的素顏粉墨臨空——

一分清風一分流水

一分花開，七分關情

白玉蘭 白蝴蝶

上山時，白玉蘭正開著

下山時，小徑鋪滿了落花

我得走得優雅些

攜著春風，像靜坐時

不動聲色的笑容

停，一只蝴蝶被驚動

又落向另一瓣，白花白蝶

白在白中，似覺每一瓣落花

都落著一只白蝶，是什么

用四面八方的眼睛

如玉藏于石，隱于土

一只惜香憐玉的蝴蝶

一個人在春天，被觸動——

我的房間，一只蟑螂披散著翅膀

極緩慢地爬到積水的縫隙

喝最后的水，一只要死去的蟑螂

它不怕人了，我不由淚水奪眶

一只白蝶，一些我，在時間之外

剩下的，成為過程

在一朵花上

一年一度的野棉花

開滿了山野的天空

秋天的花事，總讓我動心

在一片片枯草中，這些花

為蜂蝶和蟲兒，送來最后的晚餐

小生靈們只管吃自己的

我迷戀此刻，坐在開滿野花的獨

木橋上

我只顧現在，像秋天的小生靈

吃一頓飽一頓，沒事偷著笑，從細胞里滲出的

曾經的你爭我搶，現在

大家在一朵花上，依偎在空中

成了秋天的一個心跳

風聲、落葉聲，陪伴著回到昨天

蜜蜂滾動花心的下午

兩只圓鼓鼓的后腿

沾滿了閃亮的金黃

八月 一望無邊的葵花

在黎明之前，我必須到場

有一紙風上的契約

那輪秦時月，要我見證

八月，一望無邊的葵花

它們一天天壓低自己

就像一個逃跑的罪犯

經過了時間的追殺

這個人長大了

成了虔誠懺悔的人

把自己，把更多的事物

帶進一條小溪的流動中

山野的八月，越來越近的秋聲

“放下屠刀……”曾經，一個人

點燃的烽火狼煙

你死我活的，一次次肉搏

一年年的持久戰，最后的一滴水

演繹了，一片連綿的葵花

我已經原諒，自從那晚聽到

“每一朵花都是一個佛……”

責任編輯 宋曉杰

李明月，寫詩。畫畫。出版繪本《每個人都是一盞燈》《每件事都是一扇窗》等。曾在《詩刊》《中國作家》《詩選刊》《花城》《散文》等三百余家報刊發表作品，并開設圖文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