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魯的詩

摩魯

情蠱

——致M

你的情蠱，像心律

放養在我胸懷里：而你是牧羊女

一揮鞭，我就痛……

我的疾患，是你的情蠱

隱于我的心房

猶如變異的細胞，鼓脹著

我內心的極邊。

我中了蠱，失了魂

是前世欠了你，今生我來

是要償還債……

可在死神降臨時，我要

脫離那塵世的苦海時

你若不愛，你若要追回千年前的債

為何淚流滿面，為何要

緊握我的手……

我的疾患，是你放的情蠱

陷 落

我們無處可逃，只能陷落

陷落于這時光的遠方

用一代又一代，一輩又一輩的迷茫

看谷底的河流

年年淌過村落的東方

我們無處可逃，只能放棄抵抗

只能妥協，將目光禁錮

習慣了河谷間的生死輪回……

我們已無處可逃，只能被圍困

如困獸，卻斗志盡失

白 鳥

白色的鳥呵，順著怒江飛來

在秋天的藍空盤旋

白色的鳥飛來，在那山頂上

啾啾合鳴

白色的鳥，天地間的精靈

年年如期歸來

呵，白色的鳥，節令的信使

何時帶回遠方的花期……

抵 達

卸下恐懼，把鮮花和擁抱

祭獻給死神：如果你還嫌少

那就把我的肉身也加上……

從初始起，始于呱呱墜地之時

我們就朝你行進，朝你行進

一路上，水落，泥土撒開

直至死神的府邸，直至

成為一捧塵土歸于大地

放下所有，把那死神敬為神明

作為影隨你的影子，作為

站在你的左肩上的鷹隼

抵達時，讓這天上的禽鳥

引領你，像踏著月色回到老家

輕輕叩開亡靈之門

卸下恐懼，你從一開始

就已經抵達

荒 野

過古村，路有蜂巢，懸于

梨樹枯木的拐彎處

蜂群起，利刺如箭，十二支矛

扎入我頸上儲存詩歌的物象間……

行人至，之后是黑色的沙皮狗

那主人制服筆挺，架著的

是尖尖的狗首，比身后的更像犬

山腰處，瀕臨邊緣的瘋疾患者

手持砍刀，拆籬笆；籬墻內有花盆

植花木，葉尖上魚游弋

主人要賜予魚。我領了意，致了謝

但沒有接魚：我只要鞋，因為

我來時就光著腳……

黑普洛埡口

山之巔，天空碧藍

一切歸于寧靜：雪線

那白色的節令，蒼穹下

掬起去年野牛的蹄印

河流朝南：河流朝北

埡口挺立著天與地的分界

此時，昆明人李云川

在車里寫詩：獨龍人巴偉東

像極邊之地的領主

極目遠眺，指出蒼茫山脊

和麇鹿飲水的溪泉

獨龍江

大河縱橫。這母性的河流

在我夢的曠野日夜奔騰

水族游弋。我曾為漁夫

捕逐隨季節遷徙的食物

丹打力卡山下，我曾是獵人

蓋一間木屋，面朝江水而居

那一年，我是詩人

想引領一位大地之上

隨處漂泊的外省女作家

順江私奔……

迪政丹

我到來時，雨如麻桿

江水蜿蜒而去

迪政丹，河谷邊的居住地

木瓜掛滿屋頂上的天空

一男，一女：兩個

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靜坐屋檐下，仿佛是

走村串門的鄉鄰

喝著獨龍人的土酒。

天暗下來后，原野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