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軍
《檢察日報》“懺悔錄”專欄,日前登了江蘇省淮安市環保局原局長張汝華的文章,題目很醒目:《收錢后,我成了送錢人的“奴才”》,其中有一段這樣說道:“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收了錢以后,我哪里還是局長,簡直就是送錢人的奴才!”這種坦承自己成了送錢人的“奴才”的醒悟,盡管對張汝華來說,已經屬于悔不當初的懊悔,但對于各級官員堅持老實做人、本分做事,卻有著深刻的警醒和警示作用。
按照常規思維,凡給貪官送禮行賄,都是有求在先,視貪官為“貴人”的。為什么卻會出現“收了錢以后,就變成了送錢人的奴才”的變化?這種相互關系移位,揭示了一個客觀規律:行賄之初,在受賄者眼里,送禮上門,那叫“懂事兒”,叫“重視”和“敬重”;收下了,表示“這事兒我知道了”或“這事兒可辦”。在行賄者眼里,送到了收下了,那叫“給面子”,心里就踏實了,表明這事兒至少有希望了。倘若送不到、不收下,則意味著事兒要公事公辦,也預示著這事兒十有八九要黃。“收人錢財,給人辦事”,于是,行賄與收賄之間,便構成了一種買賣關系——我給你錢,你為我辦事。“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久而久之,伸手拿人家多了,那受賄者的手也就成了行賄者的手。且拿人家越多,受制于人越大。又于是,便出現了貪官變“奴才”的人格悲劇。
然而,貪官的人格矮化并沒有就此打住,還有比奴才更卑賤的。上個世紀90年代末,四川簡陽市有個坊間笑話:石化簡陽銷售公司張經理,一次與一幫酒肉朋友在酒店喝大酒,云里霧里間,向在座的哥兒們吹開了自己的“神通”:在簡陽誰的“烏紗帽”最高?眾曰:市長王善武!“可我喊他什么時候來,他就會像狗一樣什么時候來。”見眾人眼里呈懷疑狀,張公醉眼一瞪:不信?現在就試試!當即掏出懷中的“密電碼”,撥了電話。果然,不多一會兒,簡陽百姓眼里的“大老爺”王善武,便真的像狗一樣屁顛屁顛地跑來了。為何?這姓張的早就用賄賂把王善武喂飽了。無獨有偶,河北某市物資回收公司李姓老板,讓會計按月給區里幾位頭頭白開一份工資。會計問:在哪里下賬?李老板答曰:和公司的那幾條狼狗的伙食費賬記在一起,就當公司多養了幾條狗吧!
狗一樣的人格鄙視和蔑稱,不知那些收受賄賂自以為得計的貪官們聽到后,內心深處會生發出一種什么樣的滋味?但有一息良知尚存,肯定會感到臉上火辣辣,暗罵自己一聲“活該”。想一想谷俊山、賴昌星之流,本來他們是要巴結領導的,然而,為何許多領導干部在他們的眼里卻一錢不值,充其量就是一條被使喚的狗,奧秘就是金錢與人格的矛盾法則使然,正所謂:“既以利得,必以利殆。”(《顏氏家訓·省事》)所以,一個領導干部無論職位有多高、權力有多重,要保持在人們心目中的品格高尚、形象高大,唯有堅持老實做人、堅守“手莫伸”,方能有效規避“然后噬臍,亦復何及”(《顏氏家訓·省事》)的悲劇。
可嘆的是,這個原本并不復雜的尋常理,由于“官本位”思想的長期流行,由于越來越多的諛詞、頌詞浸泡,在許多領導干部那兒卻忘記了、搞“不懂啦”,甚至連自己都相信自己真像下級贊譽的那么高大、那么出色,以致很多貪官落馬后仍然“倒驢不倒架”,在表示懺悔時依然拿自己當個人物,把索賄或受賄,說成是別人求自己辦事,而自己拿錢是“人情”,好像這錢是不需要拿自尊心去換的。
王善武、張汝華之流被當成“狗”“奴才”式的笑談,徐才厚、王敏之輩被稱為“雙面人”“國妖”式的人格悲劇,再一次為這一古語作了注腳。當然,也成了警示來者的一面哈哈鏡。
圖:陸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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