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衰

桂孝樹

古往今來，有多少文人墨客對荷情有獨鐘，世人皆喜歡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貴品性。人們常把荷花當成孤身自傲冰清玉潔的化身，但更崇尚的則是荷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品格以及不屈服環境的精神。

每年的秋冬季節，家門前荷塘里荷葉盡管枯衰，但那枯黑而瘦的荷桿依然堅強地挺立在水中，那些在水中漂浮的殘葉和隨風搖擺的荷桿，早已褪去了盛夏的濃綠。盡管被季節淘盡了喧嘩的色彩，卻多了一種無需遮掩的風韻，塘中的殘荷不藏拙，不雕飾，就如同一幅天然的畫，不需要半點裝飾。一陣秋雨襲過，傳進耳中的是雨打荷葉的聲音，多了一份清冷，看著幾顆珍珠似的雨滴在上面滾來滾去，一陣秋風拂過紛紛墜落在池塘之中，不由得讓我想起北宋柳永《甘草子》中兩句詞：“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雖然衰荷終究還是要倒進荷塘與泥土為伍，可它腳下深藏泥下的藕節則是給人們最美的奉獻。千百年來，多少文人墨客寫荷、畫荷，縱是秋荷、衰荷也有這么多的筆墨來描繪。文人與荷應是有著千年的不解之緣，他們對荷魂牽夢繞，藕斷絲連。即使是洗凈了所有的鉛華，一莖殘荷，半蓬枯葉，也寄托著人生之惑和別離之痛，衰荷猶美。

衰荷是悲壯、是孤傲還是透著蕭瑟和憤世？都不然！衰荷是淘盡了對逝去生命的追悔和對旺盛生命力的眷戀，是用衰老積淀能量，是對新的未來的渴望。因為蕭條、孤寂才有了靜美，因為有了積累和沉淀，才有了粗壯的根莖沉睡于水底不語。待來年，又迎來生命的春和夏，復展示華麗的美！

從荷花初綻的姿容中，我想起了古人說的“窈窕淑女”，此時的荷花向人們展示的不正是朝氣蓬勃的青春氣息么？在荷花盛開的容顏中，我明白了美人應當是艷而不俗、嬌而不媚的；從荷花凋零的花瓣中我更體會到人生短暫，須惜時創業；從蓮蓬中我感悟到人生之意義在于回報，受人滴水之恩當報之以涌泉。

荷有過華美，有過燦爛，一切都擁有過了，哪怕美麗是一瞬，繽紛轉眼即逝，生命的沙漏循軌跡而流動，又有何憾？并非世間種種終必成空，荷枯，枝敗，香殘，卻有豐碩的果實！從這點去看，衰荷也是一道風景線，讓人們多了積極和鮮亮，多了對生活的感念、知足。

（楓濤聽蟬摘自《燕趙都市報》2014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