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菲
“一帶一路”是中國領導人順應國內外發展趨勢而提出的戰略構想,它兼具國家大戰略和區域一體化戰略雙重性質,滿足了中國這一海陸復合型國家在和平崛起過程中,向內陸和海洋兩個方向擴大發展戰略空間的需求,具有開放包容、覆蓋廣泛,互聯互通、互學互鑒,互利共贏、和平發展等顯著特征。“一帶一路”覆蓋國家和地域廣泛,沿途、沿線情況復雜,推進過程中主要會受到地緣政治、國內政治環境、國內經濟環境、營商環境、傳統安全、非傳統安全、文化宗教等因素的制約和影響。作為中國中長期的全球戰略和歐亞大陸一體化戰略,“一帶一路”需要中國和沿途、沿線國家的共同協商、共同推進、共享成果。
“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制約因素
政治領域。“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實踐,首先會受到政治因素制約,包括地緣政治和國內政治風險。第一,從地緣政治方面看,“一帶一路”部分國家地緣戰略位置重要,資源能源豐富,發展潛力巨大,因此成為大國地緣政治角逐的重要區域。當前,全球地緣政治風險主要集中在中東、南亞、東歐和東北亞。美國的“新絲綢之路戰略”、俄羅斯的“歐亞經濟聯盟”、日本的“絲綢之路外交”、美國和日本攪局南海問題圍堵中國的策略等都是地緣政治的表現,都將掣肘中國與“一帶一路”相關國家的合作。第二,“一帶一路”國家國內政治風險。“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實現,不是中國單邊主導就能成功,而是需要沿途、沿線國家的積極響應,需要雙邊和多邊的溝通與合作。但是,“一帶一路”上的一些關鍵國家,特別是中國周邊眾多國家均處于復雜的政治經濟社會轉型過程中,政府首腦換屆和政權更迭會給整個國家和區域的發展帶來很大的不確定性,由此導致內政外交政策缺乏延續性,使外國投資者在政經局勢突變后遭受巨大損失。例如:利比亞內亂、埃及內亂、敘利亞局勢、阿富汗問題、烏克蘭問題、緬甸局勢、斯里蘭卡“背叛”,等等。隨著“一帶一路”戰略的推進,中國未來勢必在相關國家擴大進出口,加大投資力度,促進人員交流,這些國家的政治外交經濟動蕩,將會增加投資成本,降低合作效率和收益回報,進而影響中國企業的海外利益。
經濟領域。經濟領域的制約因素將直接關系“一帶一路”戰略構想能否順利實現。首先,“一帶一路”的推行會遭遇其他區域經濟一體化的制約。主要是美國主導下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議”(TPP)和歐美聯合的“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關系協定”(TTIP)。這兩者均以構建西方的利益網絡為目標,分別從亞洲和歐洲兩個方向阻滯了“一帶一路”目標的實現。其次,“一帶一路”沿線60多個國家文化背景差異巨大,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發展模式各不相同,經濟制度各有特色,對外開放程度有高有低,營商環境優劣有別,由此產生較多制約因素。例如:各國的宏觀經濟發展計劃,貨幣、匯率、稅收、金融政策等缺乏協調機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各國的邊境管理和海關通關嚴重制約了“一帶一路”的高效順利運行。沿途、沿線國家邊界管理不作為,甚至貪污腐敗,對跨境貿易征收高額關稅,通關低速、低效,直接對“一帶一路”的跨境物流和貿易產生制約作用。
安全領域。“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實現面臨著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的制約和挑戰。傳統安全制約表現在國家間領土、島嶼、海域爭端,以及區域外有影響力的大國,特別是美國對亞歐安全事務的插手和干擾。基于歷史原因,“一帶一路”上存在諸多領土和島嶼及海洋爭端。例如:中國與東南亞個別國家的南海爭端,中國與越南的西沙爭端,中國和越南、菲律賓的南沙爭端,中國與日本的釣魚島爭端,韓國與日本的島嶼爭端,俄羅斯與日本的島嶼爭端,等等。陸地上爭端也很多,主要是:中國與印度的邊界問題,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克什米爾問題,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領土爭端,獨聯體國家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之間的邊界和水資源爭端,等等。非傳統安全制約主要表現為:其一,以恐怖主義為核心的“三股勢力”,即恐怖主義勢力、宗教極端勢力和民族分裂勢力的破壞威脅。近幾年來,中國境內反動勢力與境外恐怖主義相互勾結,不時制造襲擊,破壞石油管線和綁架人質等恐怖暴力活動時有發生。“一帶一路”沿途的一些國家如阿富汗,2014年年底美國撤軍后,其境內的沖突反而會升級甚至“外溢”,伊斯蘭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直接影響該地區的穩定。其二,海上航道遭遇海盜的威脅。海上通航安全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的基礎。全球商業貿易的90%和石油總量的65%要通過海洋運輸,曼德海峽、霍爾木茲海峽和馬六甲海峽等是全球貿易的戰略要道,中國遠洋生命線大部分要由上述海峽通過。索馬里沿海和曼德海峽受海盜影響,馬六甲海峽為美國控制,霍爾木茲海峽安全通航受到地區內部安全局勢影響。其三,跨國犯罪的制約和影響。當前制約影響“一帶一路”的跨國有組織犯罪的類型主要是:阿富汗和湄公河沿海的“毒品種植與走私”、跨國勞務輸出中的“偷越國境”,以及“洗錢、電信詐騙等跨國經濟犯罪”等。
文化宗教領域。“一帶一路”覆蓋60多個國家和超過40億人口,種族、民族、語言、文化、宗教和價值觀的差異性很大,由此帶來的溝通障礙和制約因素不可低估。“一帶一路”族群繁多,涵蓋了世界七大文明中的六大文明,分別是華夏文明、日本文明、印度文明、伊斯蘭文明、東正教文明和西方文明。“一帶一路”國家主要信仰伊斯蘭教、基督教、佛教、道教等。由于“一帶一路”各國的種族民族、文明文化、宗教信仰大不相同,產生了不同的民族文化、社會認知、價值觀念、風俗習慣、企業文化等。如果不能充分認識文化宗教這些“軟實力”的重要作用,以及因此而產生的“隱性風險”,可能引發文化文明的沖突。
推進“一帶一路”戰略構想的對策
兼容并包,化解利益相關國家的干擾和破壞因素。“一帶一路”推進中,不可避免地會遭遇美國的戰略圍堵、俄羅斯的戰略猜忌、日本的戰略攪局和印度的不合作,并且可能因此引發一些外交摩擦和地緣政治沖突。同時,一帶一路沿途、沿線65個國家中,目前表態支持的有50多個,多數國家根本沒有投入和付出的準備,而是指望“搭便車”,希望“一帶一路”給它們帶來收益和實惠。一些國家甚至公開恐嚇,“支持不足而搗亂有余”。針對上述情況,首先,中國要重視區域內外各國尤其是大國的利益關切,做到兼容并包。通過不同層面和領域的戰略對話,中國與美國、俄羅斯、日本、印度等國建立互信,減少疑慮。其次,兼容并吸納利益相關國家的絲路計劃或者區域合作計劃,盡可能不另起爐灶,而是尋找互聯互通建設、次區域經濟一體化建設中,中國與其他國家的利益“契合點”,換取其支持,減輕中國的戰略壓力和負擔。再次,要對沿途、沿線國家做完整準確的宣傳,包括“一帶一路”實施過程中的投入付出、利益回報、風險挑戰等,促使其真誠合作,避免其不切實際的過高期望。最后,要充分研究和預測沿途、沿線國家的政治風險,指導企業經貿投資活動,做好保險和安保工作。
推動雙邊和多邊機制建設,加強經濟領域的聯通與合作。“一帶一路”各國的資源稟賦不同,經濟發展互補性較強,合作潛力巨大。第一,要在宏觀經濟政策和區域經濟發展規劃層面,加強政府間合作,構建雙邊、多邊的交流機制,共同制定區域合作的規劃和推進保障措施。第二,深化“一帶一路”國家金融合作。推進亞洲貨幣穩定體系、投融資體系和信用體系建設;擴大沿線國家雙邊本幣互換、結算的范圍和規模;推進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金磚國家開發銀行和絲路基金的組建運營;深化中國—東盟銀行聯合體、上合組織銀行聯合體的務實合作。第三,要抓住基礎設施聯通這個關鍵點,充分發揮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路基金對重大項目的支持作用,同時還要在尊重各國主權和安全的基礎上,加強各國在基礎設施建設規劃、技術標準體系的對接,建成高效便捷安全的鐵路、公路、航空、海運、通信、石油天然氣管線等網絡。第四,要大力推動貿易自由化和投資便利化,消除貿易和投資壁壘,加強雙邊投資保護協定和避免雙重征稅協定的磋商,構建區域和各國良好的營商環境,保護投資者的合法權益。第五,加強沿途、沿線國家信息互換、監管互認、執法互助的海關合作,以及檢驗檢疫、認證認可、標準計量、統計信息等方面的雙多邊合作。改善邊境口岸通關設施條件,降低通關成本,提升通關能力。
開放合作,打造安全共同體,提供區域安全公共產品。“一帶一路”涉及的主權國家眾多,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相互交織,任何國家都無法獨自解決這些復雜的安全問題。首先,中國應該強調“安全共同體”理念,了解區域內國家安全需求,以開放促合作,調動各國國家積極參與,實現安全共贏。其次,大國實力和勢力范圍的競爭是“一帶一路”安全領域的主要議題。中國必須與“利益攸關方”的美國、俄羅斯、歐盟、日本、印度等加強對話交流,增強政治互信,尋找共同利益的契合點。再次,在非傳統安全領域,中國、美國、俄羅斯和歐盟等加強合作,共同應對恐怖主義、海盜、跨國犯罪等挑戰和威脅。最后,中國還應該不斷提高海外安保的實力,積極提供區域安全治理的公共產品,包括派遣維和部隊、海上護航,設立區域安全基金,以靈活多變的形式,堅定維護本國及相關國家的安全環境。
加強文化交流,做好民心相通工作。“國之交在于民相親”,“民心相通”是“一帶一路”建設的群眾基礎。首先,要以“親、誠、惠、容”的理念,推進中國夢同“一帶一路”各國人民美好生活之夢的對接。其次,要尊重沿途、沿線各國的文化習俗,保護文化多樣性,互學互鑒,通過文化交流、學術交流、互派留學生、民間團體交往、體育賽事交流等方式,加強民間友好往來,為開展合作奠定堅實的民意基礎。再次,以人文交流為重點,突出務實合作,包括科技、醫療衛生、旅游、慈善公益、城市交流等合作。最后,通過文化產業的“走出去”和“引進來”增進相互了解,鞏固傳統友誼,傳承和弘揚絲綢之路友好合作精神。
(作者系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外國投資研究所副研究員,博士后)
責任編輯:黃 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