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勇
對錯別字疾惡如仇,當編輯校對的就得有這種態度和精神。
一般認為校對這一行業是伴隨著中國出版印刷的發明和發展而逐漸形成的。古人把校對稱為校讎學。實際上在古時校讎學是對編輯出版學的統稱。校讎學是以編輯校正文字書稿為工作內容的方法,讎者,仇也。對錯別字疾惡如仇,當編輯校對的就得有這種態度和精神,因為“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可要釀成大禍的啊!
最早有關校對工作的描述是先秦竹簡書籍中有關校讎的記載。其描述為校讎本為比勘校對之意。漢代劉向《別錄》中記載:“一人讀書,校其上下,得其謬誤,為校;一人持本,一人讀書,若怨家相對,故曰讎也。”此含義專指校對文字訛誤,即狹義的校讎——校勘(校對)。就廣義的校讎言之,“實際上包括版本、校勘、目錄三方面的內容。這三者,便是校讎學的具體組成部分”。這一記載早于有史料記載6世紀末到7世紀初隋唐時期的雕版印刷術幾百年,可見校對工作的悠久歷史,是伴隨著絹帛、竹簡等書籍的產生就已經產生啦!
劉向、劉歆父子是西漢后期著名的古典文獻專家,在整理皇家藏書的校讎實踐中,校對編輯整理了大量自秦以來毀壞和丟失的先秦簡策,第一次歸納總結了校讎規程。所有這些奠定了編輯校對工作的理論基礎。他們所總結出的書簡校正理論涉及了版本考證、文字校勘、史實考訂、古籍分類、目錄編纂等諸多方面,為中華文化的發展和傳承做出了重大貢獻,他們亦堪稱編輯校對的鼻祖。
大約在公元7世紀前期,隨著造紙術的發明,世界上最早的雕版印刷術在唐朝誕生了。唐朝最主要的出書場所就是書院。唐代書院的“刊輯”經籍,包括編纂、校勘、出書等,涉及現代行業分工中的作者、編輯、印刷工人的部分工作,這些工作古人稱之為“修書”。從以上的敘述中可知,唐代書院修撰刊刻圖書過程中職事設置之多、職責劃分之專,說明其事業的發展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其制度也相當完備。其中類似今日出版社校對的職事有校勘、校書、正字、校理、刊正等,名目較多,說明書院對圖書的質量十分關心,為了減少甚或消滅書中的錯誤,增設了很多道防線,從制度上給上乘之品的生產提供了保證。可見唐代就已經對編輯校對工作十分重視,且形成完備的體系。
而到了宋代,雕版印刷發展到全盛時代。宋仁宗慶歷年間(1041—1048年)布衣畢升發明了活字印刷。活字印刷術讓大篇幅的書目便于量產,顛覆了手寫時間慢效率低的弊端,使重要的古籍和經典廣泛傳播。活字印刷不僅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還有其他一些優點。如發現錯字可隨時更換,不必像雕版那樣要從頭開始,或者挖改補字。也不會產生雕版的蟲蛀、變形及保管困難的問題。只要有了一套活字,便什么書都可印,大大節省了寫刻雕版的費用,又縮短了出書時間。這種既經濟又簡便的印刷方法,在世界印刷史上樹立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豐碑。有了活字印刷術,整個世界的文化、教育、溝通等都發生了變化。就中國而言,中國突然進入了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印刷的書籍比起前代成倍地增長,人們從學術影響和商業利益兩方面考慮,不得不在書稿雕版前反復推敲,對書稿進行細致的加工,對版面編輯進行認真的設計。這些都有力地促進了中國古代編輯校對工作的展開與發展。在此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校對工作也越來越和現代校對工作相似。宋代以前所說的校讎,包括校勘內容提要等古籍整理工作的幾乎所有環節與方面。宋代,一方面校讎工作開始向理論化的方向發展,出現了獨立完整的專書校勘著作與總結歸納校勘原則、通例的著作,另一方面,以“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為特色,包括目錄、版本、校勘錄等內容又走向分化與獨立。在這一時期有南宋鄭樵的《通志·校讎略》,是校讎學的第一篇總結性的開山著作,書中反應的就是這些問題。鄭樵將校讎的內容拓展為論述收藏整理、經營管理圖書理論與方法,校讎略以校讎命名,卻少論狹義的校讎(即校勘)一事。但已經為傳統校讎學奠定基礎。他認為不論求書、校書還是修書,要想收到顯著成效,提高質量,就應該選賢任能,并使校讎之官能“久其任”,即把它作為終生事業。他強調“編次必謹類例”,認為“書籍之亡者,由類例之法不分也”;類例詳明不僅關系到書籍存亡,且對辨章學術、考鏡源流至關重要,“類例既分,學術自明,以其先后本末具在”。 他還認為,凡設官專守、匯集圖書、辨別真偽、校訂誤謬、確定類例、詳究編次、設法流傳等,都是校讎的范圍。所以《校讎略》不僅是校讎學專著的濫觴,也是目錄學的先行。至此,校讎學已經將編輯校對文字圖書整理等一系列出書工作都包含到了廣義的校讎學之中。
元代書院的刻書事業承繼宋代之緒,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呈現繁榮之勢,書院對自己的刻書活動進行有意識的記錄,形成刻書書目,刻書事業已經十分制度化。而且在整個中國書院刻書的歷史上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與宋代比較,元朝有更多的書院加入到了刻書的行列。形成書院刻書專業化的傾向,不再是師弟子員之外的教學任務。書院中以“對讀校對”,“比對校勘”“編類”書板書目等為常務;作為學生的齋長也加入到校勘工作的行列,為了刊刻重要的圖書或修補院中書板,地方行政官如江浙等處儒學提舉、司副他學官也可到書院臨時任職。這時期的書院很像現在的出版社了。
明代書院刻書,其數可觀,比元代多。如《永樂大典》就是這時期編撰而成。明代盛行的五湛之學和書院一體發展,以發揮心學為己任,鐘情于聯講以傳播其主張,強調悟性而不重“道問學”式的功夫。因此,終明一代,書院的刻書事業未能再創輝煌。雖然校讎學理論在明代沒有新的創新,但是,單就《永樂大典》一書的出版就足以說明在明代編校出版水平已經到了一個相當發達的水平。
到了清代,伴隨著對傳統典籍的大規模清理總結,又形成了以文字、音韻、訓詁為基礎的校讎理論,大大充實和補充了原始的校讎理論,校讎工作和理論的發展更加成熟。這一時期的代表著作有清代章學誠的《校讎通義》,總結了劉向以來廣義校讎學特別是目錄學方面的豐富經驗,對鄭樵的學說亦有所糾正和發展。他主張在校讎之前,要先將各種文獻中的人名、地名、官階、書名等,“仿《佩文韻府》之例,悉編為韻” ,詳注出處,在文獻分類時可按韻檢索查考,這很像現在的編目學。他還指出校讎之義,是為了“辨章學術、考鏡源流”,推闡大義,條別學術異同,使人由委溯源。這很像現在校對工作中的理校法。至此,校讎學已基本完善成熟,涵蓋了編輯出版工作的各個環節。
近現代校對工作的全新發展起始于鉛版的活字印刷,鉛活字版印刷的發明使校對工作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時期,校對工作在人們的心目中更加專業,針對性也更強了,主要是專注于圖書報刊等印前的致訛、編輯排版等的技術整理工作。校對流程又有了一個完整的規劃,如三校一讀、核紅、印前技術整理等。校對理論也有了創新,如由校異同和校是非的校對理論衍生出的他校、理校、折校等校對方法應運而生,校對工作更加側重于對圖書出版印刷過程中英文字致訛問題的研究,總結出大量的易混易錯字詞勘誤表,以提高書稿質量。校對符號、規范用字、圖書差錯統計方法等規則因此日趨完善。編輯工作也和狹義的校對工作分開,形成了三審制等一系列行業規范。到目前為止校讎學也有了一個全新的名字——編輯出版學。并且在這一階段編輯出版學還不斷分化出辭書編撰學、圖書印刷排版學、圖書出版發行學、圖書管理學等分科。同時,編輯學和校對都還被看成圖書出版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現當代,計算機排版的發明使編輯校對工作更加如虎添翼,出版工作從過去的鉛與火的繁重的體力勞動進入到了現在的光與電的高科技發展時期。依托計算機開發出大量的排版錄入軟件,如五筆字型、智能拼音、手寫識別、掃描錄入、BD排版、華光排版、清華紫光、photoshop、 pagemaker、freehand、繁體字和簡體字互相轉換等一系列出版軟件。印刷技術也從鉛活字印刷發展到了更加便于大量復制的膠版印刷,更發展到了能夠依托互聯網的即時數字出版。脫離紙張而形成的電子書籍報刊雜志豐富多彩,大有取代傳統出版之勢。人們在原有校對的工作基礎之上,不但提高了紙質產品的校對效率,還開發出了計算機校對軟件等眾多的校對方法,如以聲光電為輔助的計算機校對方法層出不窮,極大地提高了校對工作的效率。節省了人力物力,編輯出版工作進入了空前繁榮的時期。
現在我們的圖書出版量是過去幾千年間圖書出版總量的幾倍,這完全依賴于計算機出版技術的大量應用。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使我們進入了知識爆炸的時代,我們當代出版人既有機遇也有挑戰,作為我們新時期的校對工作者,一定要抓住機遇迎難而上,不斷地發展和完善編輯校對理論,把校對工作推向前進!
(作者單位系商務印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