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導演與攝影師的配合

張青

摘 要：攝像是結構電視畫面景物元素的承載者，是完成編輯對景物元素所賦予內涵的執行者，是電視受眾通過電視畫面了解相關事件來龍去脈的橋梁和紐帶。在一部影片的制作中，如果假定導演是制作單元的大腦的話，攝像師則是為大腦輸入視覺信號的眼睛。攝影師通過一定的拍攝角度、拍攝景別、拍攝技巧以及在光、影、色、調等方面的因素的結合下，最終呈遞給導演、甚至是觀眾既定的拍攝效果。除此之外，攝影師采取不同的畫面也會給受眾傳遞不一樣的視覺符號與信息。

關鍵詞：攝影師；導演；創作；配合

有著亞洲第一攝影師之稱的攝影師杜可風，是香港電影大師王家衛電影金三角之一，正如黃莉在其《論王家衛電影的后現代主義特色》的文章中指道：“身為香港作者電影”代表的王家衛一直自覺積極地謀求在商業機制中運作自己風格化的影片”，其“憑著自己對人生的敏感、感悟和反省，通過對電影敘事方式的創新，電影內容和形式上呈現出一個與傳統電影藝術截然不同的影像世界，形成了獨特的電影藝術語言：將時空平面化，將人物邊緣化，將故事零散化……體現了強烈的后現代主義特征，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大膽從形態到語言都對傳統電影進行了巧妙的顛覆和改寫。”而王家衛要實現其風格化的體現，攝影師杜可風在影視拍攝的過程的作用對于不諳影視技巧的王家衛而言是極為重要的。

其一，杜可風擅長拍攝人為的搖晃鏡頭，符合王家衛影視語言支離破碎、意圖表現大都市人內心中無所寄托、漂泊無依的創作特征。

在電影《重慶森林》開頭，由林青霞扮演的女毒梟在狹窄昏暗的走道里行走，鏡頭在其身后緊緊跟隨。林青霞時不時往身后看去（去檢查身后有沒有人跟蹤自己）。畫面極為晃動，走道兩邊的商鋪掛著的彩燈在鏡頭的非常規抖動下拉出幾條斑馬線。杜可風利用人為的跟隨鏡頭以及特意的晃動，配之影片緊張而神秘的音樂，成功營造出林青霞飾演角色惶恐不安、內心居無定所、害怕被人跟隨、缺乏安全感的多次往身后張望的香港特定都市的既定心理。杜可風使用看似凌亂的鏡頭，在鏡頭流暢運動的條件下，達到了塑造人物身份特點以及表現其內心情感電影元素中形式與內容的結合與統一。

同樣，在影片《重慶森林》的第1分58秒開始，由金城武扮演的警察何志武在擁擠的街道尋找并捕獲犯罪嫌疑人的時候，在攝影的方面又采用了跟拍與大幅度晃動的鏡頭運動表現模式。在一方面可以表現出金城武所飾演的警察在執行其任務中緊張、慌張、努力尋找的警察形象，同時在另外一方面，通過金城武的一次又一次奔跑、一次又一次回頭中的鏡頭中刻畫出在人潮擁擠的大都市環境中，作為普通的一名迷失、尋找、內心彷徨不安、略帶壓抑的后現代主義者的特征。

正如影評人所說，王家衛系列電影所表現的后現代主義風格突出漂泊與無處依靠、心內復雜曖昧以及對于過去時代的追憶等顯著特點。而杜可風背離傳統鏡頭選擇的“穩、準、平、勻、清”的攝影要求，選擇特意的人為拍攝、搖晃的鏡頭，敏銳把握了大都市人群的內心世界，在一定的程度上是與王家衛導演風格的一種配合。

其二，杜可風善于利用景深拍攝吸引力強的“窺視”鏡頭，與王家衛主張拍攝作者電影、主觀化電影敘事以及側重渲染人物內心的創作特點一致。

在電影《花樣年華》中，攝影師杜可風大幅利用香港慣有的狹窄的過道作為畫面內拍攝對象的前景，并利用微俯或者是微仰的角度和適當的中景或近景，營造了大量的窺視鏡頭。如在影片1分18秒時，由梁朝偉扮演的周慕云前來詢問有沒有房子租，杜可風便使用了大景深，微仰的拍攝角度，如同有人在觀看梁朝偉一樣（實則沒有），營造出窺視梁朝偉故事發展的鏡頭。同樣，在影片43分52秒時，攝影師以墻壁作為前景并使其虛化、梁朝偉與張曼玉位于背景正在討論怎么不被人知道張曼玉在其屋子里，鏡頭的微微俯視帶給了觀影者全知的視覺，迫使觀眾在內心上去窺探梁朝偉與張曼玉的內心世界，并為張曼玉如何從梁朝偉屋子里走出且不被人察覺，以及張曼玉在梁朝偉房間里會發生什么等問題進行內心世界的探求與窺視。

同樣，在影片《2046》第57分29秒時，影片女主角之一章子怡趴在墻壁上，通過墻壁上的窗戶偷窺梁朝偉時，杜可風在表現女主人公這一窺私動作時，在畫面前景上有意布置了一個綠色的花瓶，并使其虛化，從而通過景深給觀眾營造出窺視章子怡的內心感受。

除了在《花樣年華》、《2046》中，杜可風營造了大量的窺視鏡頭，在其與王家衛合作的《阿飛正傳》、《墮落天使》、《春光乍泄》中，也展現出其作為攝影師而制造出了精致成熟、代入感強的窺視鏡頭。而杜可風利用景深技巧所營造的窺視鏡頭在很大的程度上滿足于王家衛熱烈追求主觀、注重影片男女主公人物內心營造和其情感宣泄的一貫創作風格。如果說王家衛是導演，則王家衛的思維加上杜可風的眼睛才是王家衛的電影。

其三，杜可風善于使用視覺和諧、視覺穩定的非常規鏡頭。

作為香港“后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之一，電影風格化極為突出的導演，王家衛在敘事上是完全開放的，情節不是最重要的，人物的情緒統領全片。其風格的一貫性也決定了在其電影中的主人公也具備者類似的性格、情感經歷，如都市的流離和疏離感、人性的孤單、感情的變化、內心的無處可寄以及對愛的需要。

如果說獨白、人物對白及語音是表現主人公內心的一種手段，而攝影所給予的鏡頭語言對于人物內心世界、故事時間空間、畫外想象空間等則是極為重要的一個方面。例如表現主人公失落的鏡頭，倘若攝像師采取了一個遠景或全景，則由于鏡頭與拍攝對象物距的過長則導致受眾無法在心理上感覺到主人公的情感。而假使攝影師采取了近景、特寫鏡頭，展現主人公的面部表情，則會在很大程度得表現出悲傷的畫面，并渲染受眾的情感。而杜可風在運用攝影技巧表現人物的主觀色彩方面極為優秀，尤其是其在非常規構圖上對于主人公內心世界及引導受眾想象鏡頭畫外時空的想象方面極為成熟。

在影片《花樣年華》第25分至28分40秒鐘時，梁朝偉與張曼玉在餐廳一同吃飯并最終得知自己妻子、丈夫出軌的時，杜可風并沒有使用常規的鏡頭，即誰說話的時候鏡頭對向誰，以及將梁朝偉與張曼玉兩人放置于同一畫框內。相反，大多數情況下主人公被相框分割單獨的充斥于畫面，且在畫面中留有較為大量的空白。杜可風使用這種鏡頭語言使得梁朝偉、張曼玉作為主人公內心孤獨、不與外界交流的后現代主義人物性格得到了完美的展示。同時又極為恰當得表現出男女主角隱秘的婚外朦朧情感。

在影片《重慶森林》第25分13秒時，為了表現由金城武扮演的主人公警察何志武在戀愛中受到挫折，在大都市繁華的背景下內心無助、失落、飄渺的主觀感受時，攝影師使用了視點平衡的非常規構圖。金城武靠在墻柱上給初中都記不得名字的好友打著電話，鏡頭采取主觀傾斜的角度，并在金城武的面前構置了大量空白。在沒有損失到視覺點平衡的情況下，又勾勒出主人公孤獨、失落、渴望愛與被愛的萎靡頹廢的精神狀況。

同樣，在影片《2046》中，第23分30秒時，王菲站在屋頂看望著遠方。這一鏡頭在本部電影中重復出現，勾勒出主人公孤單一人、無處表達情感的內心世界，同時更重要的是通過主人公的視覺方向帶引觀眾去想象主人公的情感、鏡頭的畫外空間，去感知導演所欲表現的影片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