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雅克·阿諾 冒險才能到達未知的境地

寒一一

他滿頭鬈曲的銀發，身材高大結實，帥氣地走在紅地毯，與中國觀眾微笑。鬈發、眼鏡、笑臉——每次簽名時都會耐心附上自畫像。他是少數幾個以海外為主要制作基地和市場的法國導演。

大家也許對讓·雅克·阿諾陌生，但提起他的作品《情人》《兵臨城下》《黑金》這些在電影歷史上占據重量級地位，你可以明了讓·雅克·阿諾的電影力量。無可否認的是，他的作品比他本人聞名。他自己也承認，但他絲毫不委屈。好的作品才是導演的生命力。用作品與世界對話。他相信“只有冒險，才能展現給觀眾他們從未見過的世界”，而“用真誠的內心直達觀眾的心靈”。

他的觸覺非常獨特，他愿意把記憶里散發著炒花生香、烤肉香、乳香以及綠草和茉莉芬芳的喧囂撒在熱帶城市街道上。那扇透光百葉窗后，“大海一般無形、無可比擬”的情欲，及糾纏沉淪其中的痛苦愛戀，他看見19世紀美國落基山脈中一大一小兩只棕熊然后把它們與一對獵人父子的溫暖往事聯系起來，抑或將那無言溫情的熊的世界，又與“二戰”歷史上最慘烈的戰爭“斯大林格勒保衛戰”聯系起來。他將觸角伸到柬埔寨茂美的熱帶叢林和撒哈拉沙漠中的阿拉伯風光。

他鐘愛于探究其他民族的文明和文化，從越南西貢的南亞熏風，到俄羅斯的冰天雪地。他無法抑制對異域風情的偏愛。他喜歡去往一個陌生國度開始類似冒險般的拍攝。

至于原因，是因為他從電影學院畢業，之后被送往非洲喀麥隆從軍。就是在非洲的這段時間，他對自然產生了敬畏，并深深的愛上了非洲。如果不是有過這樣一段人生經歷，他或許還無法成為這樣的導演吧。

其實在拍攝《狼圖騰》之前，他放棄了另外一部電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這部影片后來輾轉到李安團隊手中，最終拍攝成功，李安還憑此片一舉擊敗斯皮爾伯格，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一舉成名、題材偏鋒，這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他介意的是，《少年派》必無法將人與老虎放在同一空間，于是虎的戲份一定會通過特效完成，而他真正感興趣的，還是像《狼圖騰》這樣，將動物與人真實的放在同一空間中拍攝。

他是大器晚成的導演，三十三歲他才氣外露，執導了處女作《高歌勝利》，這是一部上演在非洲大陸的法蘭西風情的市井喜劇，影片用暢所欲言而又十足日常化的臺詞，諷刺了殖民主義和種族歧視，獲得第49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難以想象，一個導演的處女作便得到奧斯卡金像獎，可以想象他有多么豐沛的才華。之后他延續自己的喜劇風格，又拍攝《輕舉妄動》。這是一部充滿現實諷刺意味、抨擊法國社會等級與不公的諷刺喜劇。

他成功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的執著，為了一個好電影的呈現，他做難以想象的準備。比如一九八一年，他拍了一部高難度的電影《火之戰》，圍繞著人類尋求火種到自己學會鉆木取火這一過程，再現了舊石器時代人類的生活場景。為還原史前文明，他精益求精，集結了由美國、法國、英國、加拿大四個國家的科學家、編劇、導演共計上百人共同參加制作，比如由權威動物學家德士文·莫利斯與語言學家巴易·愛茲作顧問，由安東尼·巴杰斯編劇，歇西斯·古更諾任導演。把這么多精英人士集結到一起，并且能夠很好地調控這些人，充分闡述自己的理念，光是劇本的編排就花了五年時間——這樣浩大的工程在當時來說幾乎不可能，而他卻做到了，影片最后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最終將拍攝地擴大至冰島、蘇格蘭、肯尼亞、加拿大等地拍攝，使得影片重現了八萬年前地球上的真實面貌。這部電影讓他獲得第7屆法國電影凱撒獎最佳導演。

一九八六年，他轉變風格，編導了由意大利小說家翁貝爾托·艾柯同名探案小說改編的電影《玫瑰之名》。他講到：“當我提到這本書，每個人都跟我說，你不可能拍好它，但我對中世紀歷史著迷，這樣的小說很難找到第二本，我跟自己說，我能做到。我又花了六十九天精讀這本書，每一段每一行，補足所有缺失的背景知識，對我而言那是一場戰役，并且一旦開始就只能繼續戰斗的戰爭。從這份讀書筆記開始，我花了3年半時間在圖書館里，我必須規定自己為諸如服裝造型、美術設計之類的細枝末節尋找依據。即便如此，我也常常脫離電影本身沉浸于歐洲神學發展史、基督教歷史，甚至整個歐洲的哲學史中。但你知道我喜歡這個過程，這感覺好極了，我覺得拍電影的最大快樂植根于此。”這部由肖恩·康納利主演的影片最終獲第12屆法國電影凱撒獎最佳外國電影，這成為他走出法國的標志性作品。

兩年后，他選擇了從熊的視角看世界的劇情片《熊的故事》，該片是第一部以動物視角表現野外生存的電影。為理解熊的想法，他五年間養了十八只小熊。他也憑此獲得第14屆法國電影凱撒獎最佳導演。

一九九二年，他選擇拍攝杜拉斯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情人》，因有大量的情欲戲份而引發關注。他坦言自己收到了成百上千的評論，人們批評說這不是原著。這當然不是原著，這是電影。多年后，當他回頭去看時，他很高興我將它拍成了電影，也滿意自己通過設置誰是兇手以及尋找兇手這樣一組懸疑。對他而言，這并不僅僅是如何講好故事，而是如何生動揭示這段歷史的復雜性，反映歷史中的歐洲境遇。這部電影也使我確信，沒有什么不可以搬上銀幕的，于是他毫不猶豫地買來杜拉斯的《情人》的版權，不管多少人等在那里要找我的麻煩，對他而言拍電影就像是翻山，走過一段艱難的旅程，就有能感受收獲的坦途和風景，這是他最在乎的事情。

他講自己是一個不著急的導演。算了一下，他在長達三十八年的導演時間里，只有十二部作品問世，不是因為他不勤奮，而恰恰是因為太勤奮。他籌備一部電影的時間，往往都要好幾年。他成為大師的秘密是“時間”。

他的每一部電影都幾乎上三四年時間。

之后他拍了《兵臨城下》、《虎兄虎弟》、《陛下未成年》《黑金》等影片。其中《虎兄虎弟》他他為了拍攝該片，花了近十年時間進行素材收集，做了上千條叢林筆記，收集東南亞殖民地歷史相關書籍并結識印度虎專家。他連續幾星期住在熱帶叢林里，為的是黃昏和黎明時分與塔帕一道去看國家公園里野生老虎們捕獵、進食，歡暢地戀愛結合，結伴相依地照顧幼崽，必要時為自己的領地戰斗到底。而《狼圖騰》是他二零零九年接下，隨后的準備和拍攝制作工作，持續了五年。其中大概一年半的時間用來馴狼。而拍攝則持續了一年半，采用3D實景拍攝，探討人與自然的關系。

他就是那種極為少數的法國導演，他的電影在全世界擁有大批觀眾，從八十年代開始，他就請得起肖恩·康納利、布拉德·皮特這樣的好萊塢巨星，他從不為自己的作品建筑高高在上的美學門檻，反而平易可親地給觀眾講妙趣橫生的故事，甚至也不拒絕別人把諸如煽情一類的形容與他的電影聯系起來。“我覺得電影的力量在于創造一種直抵人們內心的情感，就像是一場滿懷激情的演講所能做到的那樣，我盡力使自己的電影動人美妙，因為我期待他們滿懷感動走出電影院，我尤其想打動那些年輕的一代，我希望我的電影能成為好的方式，教會他們如何去尊重他者，反思自己。”

他講到自己拍電影前夕的調研過程，那確實總是他拍電影的巨大樂趣之一，他喜歡每三年做回一次學生，這個學習過程不管在叢林里、沙漠里，還是圖書館里，而研究的對象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一樣美好而珍貴。事實上，他一直試圖去做的是了解他們內心深處的感受，表達他內心深處的感受，這也是他在跟人或者動物交流過程中非常注重的環節，他希望和這個世界達成心靈深處的交流，他想，電影是自己的方式。

冒險才能展現給觀眾他們從未見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