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玩家”方勵的電影夢

郭旺 王珍一

他是事業(yè)場上的高手，同時經營23家公司。他是電影制片人，投資出品人，出品多部優(yōu)秀電影。他是無數(shù)青年人的偶像。他興趣廣泛，同時也是智慧與金錢集于一身的文化人。每天只睡4小時，卻可以時刻保持神采飛揚的神咖。

“大家好，我是方勵，我父親是西安人，母親是成都人，所以對西安我簡直太熟了，包括西北大學，我父親抗戰(zhàn)時期就在西北聯(lián)大。”這是方勵在西北大學做電影宣傳時的開場白，能容納三四百人的大禮堂被擠成了一個膨脹的罐頭，現(xiàn)場的音效很差，整個房間人潮涌動，有人被擠在門外，聽不清楚，視線又被擋住，忿忿地說，“都是來看范冰冰的。”

現(xiàn)場主持人戲虐地說：“歡迎范冰冰上場！”人群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范冰冰沒來，好在方勵底盤穩(wěn)健、聲如洪鐘，相比臺下的“80后”、“90后”，這個穿著夾克衫、牛仔褲的“50后”，完全找不到花甲之年的影子。

方勵是事業(yè)場上的高手，他同時經營23家公司，作為CEO直接參與7家，范圍遍布“北上廣”和歐美，主要分為科技和電影類。他創(chuàng)建的勞雷工業(yè)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集地球物理儀器開發(fā)與銷售為一體的地球物理儀器公司。同時，他還作為電影制片人，和婁燁合作拍攝過《頤和園》，與李玉合作拍攝《蘋果》《觀音山》《二次曝光》以及正在熱映的《萬物生長》等多部優(yōu)秀電影，合作的導演還有韓寒等人。

十幾年來，方勵的作息時間基本如此，白天干科技，晚上搞電影，人家起床他睡覺，每天只睡4小時，然后滿血復活。方勵說他是一個特別惜命的人，惜命到舍不得睡覺，但惜命的方式“不是拿來養(yǎng)生，是拿來折騰的”。

“跑 ”——沒有激情的生命，要它干嗎？

“我們今天還活在世界上是因為有明天，明天之所以有魅力，因為它未知，未知你就可以有夢想，有夢想你就有激情，沒有激情的生命，你要它干嗎？”方勵在解釋為什么自己的職業(yè)選擇五花八門時說。

1953年，方勵出生在成都。第一次正式離開成都，方勵17歲零三天。整個鐵中1200名學生，全部送去插隊，去修鐵路。方勵被分到貴州修湘黔鐵路，在貴州深山里打了一年隧道，修了一年大橋。

恢復高考后，方勵考上了大學，喜歡物理，選了一個最有把握考上的地質學院地球物理專業(yè)。畢業(yè)后，被分配到核工業(yè)部的一個研究所，搞鈾礦研究。只待了兩年，方勵就覺得夠了。“在國營企業(yè)排多少年能當科長、當處長、當局長，我一眼能看透，就像看日歷本一樣，每天活的事情就是扯日歷，扯到終點就是等死。”恰逢深圳蛇口招商局公開招聘管理干部，方勵悄悄去考了，沒過多久對方的調令居然來了，但所里不批準。“我每天去申報，堵領導，挨個轟炸，黨委開會，我就站在門口。”

這年12月底，所里最終放人，方勵成了所里第一個棄學經商的人，但他并沒有真的去蛇口招商局，而是去了一家外企。僅僅過了兩年，方勵又帶著自己所有的家當6000美元，去了美國。

MBA畢業(yè)第三年，綠卡在手的方勵辭掉了在美國的工作，帶著5萬美金和6箱技術資料，回國創(chuàng)業(yè)。當時的國內沒有市場，到第四個月，財務只剩400美元，工資都發(fā)不出來，買不起復印機，死皮賴臉跑到人家公司蹭。他賣廢銅賣廢鋼，賣二手機械，軋路機瀝青機，瞎貓逮死耗子，什么賺錢做什么，睡了一年地板，“求爺爺告奶奶”，做了很多一分錢沒賺到的冤枉事，他初創(chuàng)的公司最終在一年后實現(xiàn)了現(xiàn)金流。

“我一直不認命，找到機會就跑。”方勵這樣總結他的前半生。

“作”——風險投資，狂熱電影愛好者

2001年，導演王超覺得方勵應該蠻有錢，拉他投資拍片，方勵覺得拍電影一定挺好玩，想進去瞧瞧。

《安陽嬰兒》開機了，有朋友問方勵拿到拍攝許可證沒？方勵懵了，他連什么叫拍攝許可證都不知道。電影的實際投資比預算的40萬多花了方勵80萬，最終還是成為地下電影，沒能公開發(fā)行，王超也因此被禁。可是方勵越干越帶勁，欲罷不能，他成立了自己母公司旗下一個完全不搭調的子公司———勞雷影業(yè)公司。

方勵決定去找婁燁，但婁燁的所有片子他都沒看過。婁燁把《頤和園》劇本發(fā)給方勵，他在一次去舊金山的飛機上一口氣看完，興奮不已。方勵堅持要將《頤和園》做成地上電影，和婁燁花了3個月時間修改劇本，將故事背景變得不那么敏感，但直到《頤和園》剪了初版，方勵才知道情況變了。

回國后，他們開會討論。“我一直以為是按照劇本拍的，結果拍得完全變了。”方勵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當時就和婁燁商量，看能不能再剪，但試驗下來，要么剪得無濟于事，要么電影完全不成立了。方勵再三權衡，最后對婁燁說：“我成全你的導演版，我就撤了。”

方勵認識婁燁在先，李玉在后，但兩邊的合作幾乎是同時開始。相比《頤和園》，《紅顏》的進行非常順利，結局也不錯，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拿了地平線單元的一個獎。最重要的是，《紅顏》是方勵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地上電影。

到了《蘋果》，方勵頻繁地開始和電影局打交道。電影拍完了，并且入圍了柏林電影節(jié)競賽單元，方勵把第一版送到廣電總局，結果影片被審片委員會打了回來，看完所有的審片意見方勵號啕大哭，因為如果按照當時的審片意見去剪，方勵得剪掉45分鐘的電影。方勵一次又一次的去審片委員會游說，然后每一次都改一點。結果到了第五次，直接收到一紙禁令，禁令上說不得去柏林參賽，方勵拉著導演李玉直接闖到電影總局，守在局長童剛辦公室門口。

“我必須跟你談五分鐘，我說從前我做了地下電影，你把我撈到地上來了，我從此不做地下電影，那柏林電影節(jié)我必須要去，因為這是一群人的心血，我是制片人，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終《蘋果》6次送審，前后做了53處改動，進行了17分鐘刪節(jié)……

2007年年底《蘋果》在內地公映，票房超過千萬。不料2008年初，電影局突然宣布處罰《蘋果》和方勵，理由之一是“違規(guī)制作色情內容的片段”。方勵無奈地說：“如果《蘋果》沒有被禁是完全可以收回投資的，這是我在文藝片的商業(yè)化上最成功的一部電影。”

15年下來方勵投資拍攝了10部電影，《安陽嬰兒》《日日夜夜》《頤和園》《蘋果》都是出了名的禁片，方勵也一度被媒體戲稱為“地下電影教父”，《觀音山》《二次曝光》沒鬧出多大動靜，9部電影，一共賠了4000萬，他仍鍥而不舍，直到和韓寒合作了《后會無期》，6億多票房也才拿了個零頭且仍在幕后默默無聞，《后會無期》的硝煙剛剛散盡，方勵又再度攜手李玉，把馮唐的欲望小說《萬物生長》搬上了大銀幕。

在電影宣傳即將結束之時，坐在臺上的方勵表情顯得有些疲憊，畢竟他今年已經年滿61歲了。但這位雄心勃勃的“大玩家”仍在規(guī)劃著他的人生：科技再玩15年，干到75，電影再玩20年，干到80。方勵做電影的經歷，已然成為中國電影進程中一個非典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