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是丑男

史峰

我把小刀片插到課桌的縫隙里，然后使勁一彈，刀片就發出“嗡嗡”的聲響，跟彈琴一樣。同桌聶棟小聲跟我說：“別弄了，小心傷到手。”我送給聶棟一個白眼，說：“多管閑事。”說完，我繼續彈刀片，一不小心，手指被割破了。我看著滴血的手指，幾乎是哭著對聶棟喊：“你個烏鴉嘴！”

1

三個月前，班里來了新生聶棟。他極瘦，臉上滿是青春痘，我一看就心生厭惡，不喜歡他。可是老師居然讓他與我做同桌。

如果聶棟進教室比我晚些，回座位弄出點兒聲音時，他就會抱歉地跟我說：“對不起，影響你了吧？”我照舊給他一個白眼。下課的時候，我不愿意收拾課桌上零亂的課本，就跑出去玩。回頭上課的時候，發現零亂的課本已經擺放得整整齊齊，是聶棟做的。可是我并不領情，反而指責他：“誰讓你動我的東西！”聶棟的好心總是得不到我的好報。

閑著沒事的時候，聶棟跟我搭訕，想聊會兒。我冷冷地看看他滿臉的青春痘，然后用“青蛙王子”的故事來影射他的丑陋。他聽了，只是呵呵一笑。

那天，我心情不好。聶棟來到教室時，帶來一個小包。他把小包往課桌上一放時，居然滾動到我的“領土”上，我一下把聶棟的小包給推到地上，包里的東西撒了一地，是紅糖姜片。聶棟一言不發，彎腰拾散落到地上的紅糖姜片。這個丑男，居然還生著胃病，有時要靠咀嚼紅糖姜片來緩解胃疼，怪不得他那么瘦。

2

按說，評價別人是不能以貌取人的，但任性的我總是擺脫不掉這個弱點。我不喜歡聶棟已經深入骨髓，所以我總是任性妄為地欺負他，我最終的目標是把他從我的身邊趕走！我堅信，總有一天，他會經受不起我的任性。

起初，聶棟就看出了我不喜歡與他做同桌，但他還是想和我建立良好的關系，畢竟與一個漂亮的女學霸做同桌，是聶棟這樣的丑男不可多得的機會。因此聶棟總是小心翼翼，努力寫作業，認真聽講，很想在學習方面與我這樣的學霸相匹配。但是，無論聶棟如何努力，他總歸是個學渣。長得丑，成績又差，聶棟是個“雙差貨”，我越來越是厭煩與他做同桌了。

成績不怎么好的聶棟卻好問，有一次遇到數學題解答不出來，他就把課本和練習本向我這邊推推，然后小心地問：“同桌，這道題不知我做得對不對，應該不對，你給講講吧！”我卻十分任性地拒絕了聶棟，把他推過來的課本又使勁推了回去，然后用鄙夷的目光看他，說：“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做不出來？標準的學渣。算了，不給你講了，就算是講了，你也聽不懂。”

我對聶棟的否定，對聶棟造成了傷害，他羞愧得滿臉通紅，收回自己的課本，尷尬地不知所措，從此不再向我討教問題。

3

我任性地不喜歡聶棟，不給聶棟好臉色，聶棟漸漸感覺與我做同桌的壓力。他甚至找到老師問：“如何才能順同桌的心，與同桌的關系友好起來？”老師告訴聶棟：“她那人就這樣，高傲，好輕視人，別理她就是了。”于是，聶棟就按照老師的“指示”不理我，其實他是怕理我的時候惹了我。

不理我的聶棟更讓我受不了，我覺得他比我更高傲。當聶棟的胳膊超過了課桌上我劃定的中間線時，我就崩潰了，沖聶棟大喊：“我實在不想和你這么討厭的人做同桌了。那么丑，成績又那么差，跟你做同桌，真是倒霉透頂了！”我就這樣無緣無由地，任性地奚落聶棟。我的奚落最終超出了聶棟的承受能力，他經受不住，嘴里嘟囔了一聲，大概是說：“同桌，你怎么能這樣？”

聶棟的嘟囔完全是正當的抗議，誰知我卻任性地認為聶棟的嘟囔是對我公然的辱罵。聶棟居然敢罵我！我扯著聶棟，找到老師，提出一個任性的要求：“聶棟罵人，老師要為我做主，立即把聶棟從我身邊調走。”

老師捺著性子安慰我：“我得先把情況調查明白了再說吧。”

我極任性：“這事還用得著調查嗎，我有耳朵難道聽不到他罵我嗎？”

老師退一步安慰我：“不論誰對誰錯，我給你們當回調解員吧，別鬧得這么僵嘛。同桌是緣分。再說，現在也沒有合適的位置嘛。”

我無奈，我的任性沒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4

第二天，下起大雪。恰好是自習課，我禁不住雪的誘惑，溜出教室，跑到教學樓下，站在雪花飄飄的世界里，尋找做白雪公主的驕傲感。我是課代表，是可以拿著“找老師”的理由離開教室的。

我捧起雪花，放到手心里，一直看到美麗的雪花化成冰涼的水。我把手心里的雪水喝進肚子里，冰冰的，滑滑的。接著我又捧起一些雪花吞了一口，噢，我連雪花的味道也品嘗過了！我仰頭小聲歡呼，忽然看見聶棟正從陽臺探頭看我。

我玩雪的事被聶棟看到了，這家伙被我欺負過，一定是恨我的，他肯定會向老師告狀，說我逃課。看看他那賊眼，我就知他報復的心思。

我趕緊溜回教室，繼續上自習。忽然肚子隱隱作痛，然后是揪痛，揪痛感越來越強，我幾乎無法忍受，趴在課桌上，痛得冷汗都出來了。

似乎有人拿了杯子，走近我，端來一杯熱水，他把熱水遞到我跟前，輕聲說：“喝下去，就會好的。”我迫不及待地喝下那杯熱水，被冰涼的雪水刺激到痛的胃，有了熱水的溫暖，揪痛感漸漸消失了，并且還打了一個嗝。我抬頭看看是誰救了我，是聶棟。茶杯里不僅僅是一杯熱水，而且還泡了紅糖姜片，能祛寒暖胃。

我那么任性地欺負聶棟，他不記恨我，還關心我。我一時羞愧地問：“為什么幫我？”聶棟小聲說：“我在樓上看到你吃雪了，怎么會不胃疼？”

我更羞愧了。這個丑男，心靈是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