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自然的風花雪月,走過人生的春夏秋冬,閱盡世間的愛恨情仇,作為候烏與過客的我幡然醒悟。
——題記
風
門縫“吱呀”一聲,窗欞如蝴蝶的翅膀扇動,陽臺上那塊素色的絲巾裊裊婷婷。我知道,風來了。它,在午后的陽光里沐浴花香,穿巷走戶。
我喜歡這樣自由來去的方式。可以灑脫不羈,可以在時光的波紋里綻放,那些永不褪色的青春,可以瞇起眼打量最后一個秋天,可以懷抱一地的陽光,將自己還原給大地……是的,暢快淋漓的風,可以不顧前生來世,可以把一生的暖獻給那朵桃花一樣的唇瓣。
我喜歡風,也喜歡這花瓣一樣的嘴唇。當然,我更喜歡把風和嘴唇融合在一起,調配出琴瑟之音。嘴巴一張,風就款款而來,讓原野之上的五谷豐滿,成為青草地上的男人和女人,讓月光如水,故事在故事中沉淀和升華,美輪美奐,讓天空更加遼闊與深邃,讓遠方不再遠,讓想念的人就在身邊……
高山流水,山谷中低飛的烏鳴,草地上慵懶蠕動的青蟲,還有那鋒利的蘆葦。那只跟著腳來啃草的黑山羊,那些可以織成地毯的一灘綠色植物。這些或靜止或活動的生靈,都被風打包劫來,填補這片柔弱的生動和貧瘠的大地。
一群羊正虔誠地聆聽著天籟之音。
遠處的黑森林一直沉默不語,如蜿蜒的河流不動聲色,藍如琉璃的天空,人丁單薄的村莊,隱隱約約。像暗藏著四季的風,一些悲歡離合開始復活,成為春天的小草,撲面而來……爾后,大地的果實盛開,那香軟的嘴唇,印證著桃花的豐沛和想象。
我知道,這只是一陣風。如屋檐下的鈴鐺,風過就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撩撥著人們記憶的神經。
歲月如風,屋檐下尿尿的娃娃已不再蔥蘢,皮膚上的褶皺映出晚霞的鱗光。
風,仍然翻動羞書的扉頁,如“吱呀”的門聲,聲響著這日常的世界。
大地從清早就開始忙碌。清潔工將散落在青草叢里的“嘴唇”收入垃圾箱,一切都是那么地安靜與自熱,安靜到令人心痛,安靜到從未發生。一些忙于生計的人們從這扇門里進進出出,他們的表情漠然,好像不懂得曾經,也沒有過往事。
而風,仍舊穿過弄堂,穿過花瓣,撲向田野和大地……
花
說到花,這種可令人吐氣如蘭的風雅之物,瞬刻之間讓人變得溫情而美麗。如一襲晚禮服上的月光,朦朧而皎潔,無端中滋生出如水的妙曼,漣漪層層,泛起許多愛意。
那或奔放,或簡約,或純潔,或眩暈的色彩,在自然風光中旖旎,在柔情蜜意里芬芳,在四季的一隅生香,在回眸一笑的橋那頭情深意長……
花,不僅僅是令人賞心悅目的植物,更有生命與靈性,甚至有血有肉,激情上演。那演繹愛情浪漫的紅玫瑰,那母愛四溢的康乃馨,還有迷迭香、常春藤、黃色鳶尾等這些純潔而美好的友誼之花,一如餐桌上每天都要擺上的家常小菜,澆上油鹽醬醋,日子便變得美味而溫馨。
花,蓮步碎移,由遠而近,款款而來。在人們茶余飯后小憩,在林蔭小道上馥郁。如藍天上那朵輕盈飄逸的白云,如大海中朵朵歌唱的浪花,如密林中一棵大樹下的蘑菇小屋……
一天,突然吟出“花非花,霧非霧”,這句朦朦朧朧的美句出自唐朝詩人白居易變格的仄韻七絕。全詩不管是對人生的感悟,還是一切色相皆空的感嘆,抑或花和霧都是指的自然現象,總之,這樣的詩美得令人浮想聯翩,像一朵會行走的花,空靈而感傷。而杜秋娘的《金縷衣》——“花開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卻是告訴人們花期的短暫,勸君且行且珍惜。
也許,這人世間的許多東西其實都是相通的。動物和植物,花烏走獸,還有兩腳直立行走的人類,就如一朵花的過程。蕓蕓眾生,萬物相生相克,生死輪回。從含苞到綻放,從繁華到枯萎,從吐故納新到回歸泥土,從曇花一現到永恒,花的美,花的光環,歷來被人鍥而不舍地追求著,就連人之將死,也要洗濯掉身上的污濁,做一朵沉睡的蓮。
一朵花就是一種人生。也許,花在特定的場合,此花非彼花,放飛心靈的歌者,將綻放在每個陰暗的角落。在每個不為人知的縫隙中射進一道希望之光,像一朵朵金燦燦的太陽花,在大地上扎根,盛開。它的美讓人摒棄一切丑惡,使人比泉水更清,比天空更高,比大海更深。
愛是一朵花,一朵開放的心靈之花。它溫情的種子,埋在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樹下,讓銀絲翻飛的母親踮腳翹首,變成一朵夕陽下漸行漸遠的秋菊。
也許,花就是心,心就是花。花開四季,花心永恒。
也許,花只是一種心情,一種碰撞的美麗,一種稍縱即逝的感喟,就如我們執手年華的歲月,一天天新生,一天天成長,一天天老去。
雪
花開,葉落,蟬鳴,雪飄……多么美好的景象,令人張開一臉的生動和想象。耳邊的聒哚遠去,閉上眼,安靜如耶穌的門徒……
老屋的門檻上,一只貓弓起身軀,四肢拉得筆直,能聽見陽光下關節撥動的聲響。它瞇起眼打量了一下世界,又軟軟地躺下,享受著大自然給予我們的動中之靜、靜中生美的天籟之音。
這是一副老照片,底片模糊,我已經無法從歲月中撈出舊年的模樣。唯有雪飄,藏在我的記憶深處,一年堆一個雪人,從童趣滾到成年。我堆的雪人也一個比一個高,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正經和老成,就像時光中的自己。
我更喜歡在雪落時分行走,喜歡雪花歡蹦亂跳地親吻我的全身,伸出舌頭一舔,涼絲絲的,甜沁沁的。喜歡那天地失色的壯觀,令人屏息的素雅與高潔。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天神悄無聲息地撒落他的華蓋。靈巧的鼴鼠在地洞里支起耳朵,它能感覺到大地上又多了一床棉絮,厚實而溫暖。
靜靜地,待到天明,推開窗,一陣清新的、能切開肌膚的涼爽拂去一夜的慵懶。人瞬時精神煥發,眼睛如雪花般晶瑩和活泛,瞪視羞老天用天地一體的純色雕飾的杰作。
殷實的大地,此刻正安然沉睡。被這鹽一樣的顆粒覆蓋潤澤,暗暗地積蓄體力,準備孕育著新的生命。來年的春天正在這白雪皚皚的肉身中涌動,霎時間飛舞在天。此刻,素樸的天空,是一種安靜的力量。它正在穿越,好似炸開的第一聲春雷。
總是感覺,這棉絮一樣炫目的白里流淌著溫情。是的,在農人的眼里,這雪便是棉花和小麥,讓人心里踏實和暖和,在尋愛的人心里,這雪是圣潔的神,是堅貞不渝的魂!
是誰?在嘎吱嘎吱作響的腳下,把積蓄了一冬的暖傳遞給遠方,讓游子聽見,讓親人想念。
而山谷里正在冬眠的動物,正一個個懶懶地翻身,發出親切的囈語,吸引了一群尋覓的羊群,它們竊竊私語,好像發現了密林深處的那一片新的天地。
雪花像一朵朵吹散開后飄飛的蒲公英,一個個快樂的小精靈,一群群撇開腿腳奔向大地的孩子……
月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忙,前十分鐘還在小提琴的弦上夢見月光,這下我又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路上了。
我這樣馬不停蹄地往前趕,有時候自己都忘記了到底要去哪里,到那里去做什么。我并不是一只糊涂蟲,但確實很多時候駐立人海之中,倏忽一下,我的腦海出現一片空白。立在那里的,好像是個茍延殘喘的老人,又好像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年,抑或是好奇而幼稚的孩子。月白日出,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就是找不到自己。
我把自己弄丟了嗎?我是我嗎?
我忙忙碌碌地經過了整個白天。這下好了,輪到黑夜出場,我打開窗,晚風陣陣送爽,一襲朦朧的光亮透過樹梢照在我身上。我慢慢地讓自己柔軟,像一只會縮骨術的貓,懶懶地關閉耳朵。而那襲月光讓我心無塵埃地安靜,我感覺自己突然輕盈如羽,猶如一條柔軟的飄帶,在風里放飛,在天空徜徉。
我又好像漫步在人們向往的“瓦爾登湖”,如一條自由來去的魚兒,在偌大的湖水中尋找那片葳蕤,在綢緞般柔滑與安謐中揚起浪花。
你不知道我此刻是有多么地愜意與滿足。
媽媽給我講樹權上月亮的故事,早已經在我的腦子里生根。我會在多年之后,選擇某個有輕紗的晚上,搖著鵝毛羽扇,講給我的孩子聽,也許還會講給孩子的孩子聽。
我會講到自己的童年拖毛船的事情,講到有月光的晚上兩顆星三顆星……還有那用柳樹的枝條和葉子編成一條長長的“毛船”,頭上也戴著枝條編成的圓形,像一個個暗藏在樹林月色中的偵察兵。我們一班“細把戲”的配合,一個個頭戴圓形枝條的伙伴拖著坐在“毛船”上的伙伴前進,互為遮蔽,借羞月光的掩護我們團結緊密,屢戰屢勝……
我想,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孩子就會格格地笑著,翻轉過身子把被子壓在下面。我會在均勻的呼嚕聲中小心地把被子抽出來,輕輕地蓋在他的身上,悄悄地退出房門,輕輕地帶上門,留下窗戶上投進來的輕輕的月光……
你不知道,當我浮想聯翩的時候,心頭就懸掛了一輪滿月,伴著淡淡的清輝,勾勒出陰晴囡缺。
在家鄉的樹梢上,在遠方的哨所上,在太平洋的天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