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之先（外三首）

他的健碩的體格，有力的臂膀，

在黑夜里如一盞礦燈的唇。

這一切都叫人懷念。

肉體在忍受分離之后會更加辨別出

那樣讓人活著的偉大的事物，

并非寄存在肉體中，而就是它本身。

靈魂甘于與它結(jié)合。

他們曾是共同翻越道德藩籬的一對，

在不被人高看的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

將一份權(quán)利摘得，它不會是

地上之物，如同垂掛窗前

向他們友好微笑的星星。

難以馴服的高傲的肉體在敞開，

它像匹烈馬，是它選擇了騎手，在靈魂之先：

更加直接地活著，更加誠實地愉悅

或痛。

石灰漿

入冬以后的某一日，防蛀蟲的白色石灰漿

就涂在了那排咬緊牙關(guān)的棕櫚樹的身上，一大截。

它們并沒有因此而改變姿勢，依然的

挺拔，甚至更加提高警惕，像是一排莊嚴的穿戴齊整的閱兵列隊。

那保護之神，是否也這樣已經(jīng)在我們的

黑夜里亮出比黑夜更悚人的白，借助我們的身體

顯示著它的奇跡？我們的頭顱，已經(jīng)更加堅硬

如隨時出膛的子彈。

正午這棵榕樹

正午這棵榕樹在創(chuàng)造著。

它的根須紛紛垂落，被園藝工人裁剪過后

活像女人整齊的長發(fā)。

小果實們在暗暗發(fā)亮，像遍布的敏感組織。

它創(chuàng)造密集的手臂，創(chuàng)造鳥兒們的

撫弄、靈巧的喙、

歡快而有聲部的歌唱。

到了晚上的時候，它則創(chuàng)造另一種

——鳥兒們不見了，

幽暗的得到滿足——

昨晚我從它的須根下路過時

聽見它

創(chuàng)造著寂靜。

如果我是和愛人一起經(jīng)過

會感受到更多——會看見

寂靜的嘴形。

暴雨掌控的時刻

越是暴雨掌控的時刻，

這間屋子越是安寧。

越往風雪里行走，我的心門

越是緊閉，窗戶嚴實，里面有我的孩子們，

火爐與音樂不間斷地陪伴著他們，

他們睡著，均勻地呼吸，像是我的上帝。

周魚，1986年生，現(xiàn)居福建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