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憲
夜 ?雪
這是十一月末的一個夜晚
我一個人走在打水的路上
在這個叫做異鄉的地方
這么多的雪像在問路
那些跌破了的雪花
如何才能回到最初的完整
從雪上走過
好像對不起那些雪花
好像對不起曾經天真的自己
那些留下凌亂的腳印的人
都去了哪里
他們從自己的故園走遠
像不像我走得有些心慌意亂?
那些很冷的樹
在望那些清冷的燈
它們要飲下今夜的北風
而我還有暖瓶
它們在我手上有些悠蕩
像鐘擺
把我這樣的孤獨悠蕩成永恒
已經說不清
這是我生命里的多少場雪了
我的身影可以走出今夜
但我的思想怎能走出?
今夜所有的雪都找不到歸路
誰敏感的窗子里
有一盞失眠的燈
冷 ?意
那時我們用圍巾把自己捂嚴
只剩一雙掛滿風霜的臉
我們想用不停的雙腳
走出暖意來
但腳下的冰坨已越來越大
就像再也無法拖動的山
我的腳趾就這樣被凍壞
寒氣從腳趾嗖嗖往外跑
好像至今也沒有跑完
從自己的冷意到別人的冷意
我知道要走出自己的屋檐
聽說十月末偏遠的鄉村小學
那些孩子
靠呼出的熱氣取暖
這讓我說什么呢
當現實期待的火爐
還沒有放入承諾的煤炭
下雪的時候
我會想起兩只互相取暖的麻雀
會想起雪中
那些似乎被雪壓低的屋檐
會想起童年里那些掃雪的人
他們可以把雪掃除
卻無法掃除命運里的蒼涼
我會想起一只因傷
而被鷹啄去了心臟的狍子
會想起凍死的鳥
那有著飛翔姿勢的翅膀
我會想起大地上凍出的裂縫
因雪的掩蓋被忽略了
會想起那些波浪的涌起
而被凍成的不平
雪原上的紅狐
幸虧你逃離
那時我是一個觀望者
那時我的遺憾
已變成今天的欣幸
這欣幸是雪一樣的舞蹈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
你帶著多么急促的呼吸
那呼吸甚至使你胡子上的冰融化
但卻不能把你的擔心全部融化
在你的身后
我長大了
好像也有你那樣的逃離
我在暗夜里舔舐傷口
就像你舔舐著
傷口一般的恐懼
既然太陽像一只金狐貍
月亮像一只銀狐貍
雪原上的紅狐
你就是不死的
像我們許多人的思想
像我們許多人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