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麒敏 徐華清



摘要
中國當前面臨突出的社會、環境等多重問題,解決這些問題需要新的思路和視野,轉變發展方式、實現綠色低碳發展是以激進式還是漸進式的改革來推動需要得到合適的研究和試驗。中國近期宣布了計劃在2030年左右達到碳排放峰值,本文將就此展開重點探討中國實現第二個百年目標的發展路徑和排放控制目標,特別是圍繞中國的排放峰值能否盡早出現和以何種水平出現等問題展開討論,并從工業化國家的發展軌跡和中國當前的發展階段兩方面來分析中國實現排放總量控制和峰值的可行區間和戰略定位,基于IAMC模型對中國實現排放總量控制和峰值的四種路徑和情景進行深入分析,并對相關條件進行審慎的檢驗,以提出現階段合理的目標建議。情景結果表明,“十五五”期間是實現碳排放峰值在120億噸和8.5噸/人左右水平的較好機會窗口,在該條件下2030年經濟總量相對于常規路徑累計偏移約3%,每年平均增速下降約0.2%,石油和天然氣進口依存度有可能分別超過70%和45%,非化石能源和電力的比重分別要突破20%和45%。同時,終端消費的電氣化程度大幅提升,電能比接近50%,勞動和資本生產率要實現翻番,二氧化碳強度相比于2005年降低至65%以上,未來15年累計減排超過200億噸。
關鍵詞排放峰值;能源總量;綜合評估
中圖分類號X24;F06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04(2015)06-0037-10
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5.06.007
實現以二氧化碳為主的溫室氣體排放峰值是中國應對氣候變化和可持續發展所回避不了的問題,這不僅僅是當前氣候談判的進程要求中國考慮這樣的國家自主決定貢獻,還在于中國當前的發展所引起的環境和社會問題以及國家發展轉型的內在要求。然而中國要盡早實現排放峰值面臨巨大的挑戰,包括經濟、能源和技術上的協同和權衡。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仍是中國發展的重要階段,如何平穩地實現低碳轉型、避免對社會和經濟發展額外造成過度不利的影響是中國考慮峰值目標的首要前提,畢竟中國也擔心因過激的減排行動使得發展遭遇“硬著陸”喪失競爭力從而引發經濟蕭條和社會動蕩。當然,中國的發展也是進取的,也希望在新常態下能通過低碳發展創造新的增長點,希望能探索出一條與當前發達國家傳統路徑不一樣的新型工業化和城鎮化的發展道路[1]。對于中國而言,能源消費總量和結構是實現排放峰值的主要因素,工業生產過程排放長期增加的余地相對有限,農業排放可控制在一定范圍,林業近中期以增匯為主,但長期大幅度增加森林面積將受到土地資源限制,所以排放峰值主要討論的是未來能源消費增長和能源結構調整的時期和幅度問題[2]。
當前大量有關中國中長期能源消費和碳排放情景的研究往往聚焦于自上而下[3-8]或自下而上[9-16]的視角,這些研究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關于減排潛力、成本和政策的分析,不管是激進式的還是漸進式的方案觀點,目前一般都主要以能源領域碳排放作為主要的考慮基點,往往缺乏社會經濟發展領域的通盤考量,一方面容易造成撇開發展全局孤立地為談峰值而談峰值的印象,另一方面很多決策者真正關心的有關發展模式平穩轉變的實質問題和風險并未被真正識別出來。因此將中國的排放峰值問題和社會經濟發展全局歸攏起來考慮,有其實在的“落地”價值。鑒于當前有關2020年前碳強度下降40-45%的目標和政策的討論已經比較充分[17-20],本文將重點探討中國2020年以后的發展路徑和排放控制目標,特別是圍繞中國通過《中美氣候變化聯合聲明》提出的排放峰值目標能否爭取盡早實現、如何盡早實現、以何種水平實現、實現的社會經濟影響和系統風險等問題展開討論。首先從歷史上工業化國家的發展軌跡總結出一般規律性趨勢,并結合當前新常態下經濟轉型的多層次要求和長期現代化進程中的生態要素價值來分析中國實現排放總量控制和峰值的可行區間和戰略定位;其次基于自主構建的綜合評估模型IAMC對中國盡早實現碳排放峰值的四種路徑和情景進行模擬,并對相關條件和成本進行審慎的權衡,并提出適當的提前部署和風險防范的政策建議。
1總量倒逼機制和多階段治理的邏輯
碳排放空間不足將成為主要發展中大國尤其是中國現代化進程的最重要制約因素之一,需要付出額外的努力和代價。中國當前的能源消費和溫室氣體排放總量都排名全球第一,并預計在2030年前成為經濟總量最大的國家,中國的發展和排放路徑將對世界產生不可忽視的影響。出于后發優勢,中國過去三十多年經歷了高速的經濟增長,但由此產生的問題也不少,當前特別體現在環境領域,中國并未擺脫發達國家傳統路徑而實現所謂跨越式發展。
按照國家長期發展戰略,預計中國到2021年基本完成工業化、全面建成小康社會,2049年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現代化國家(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這意味著跨過經濟發展初期積累階段,國家長期發展的目標將更為多元。一方面,中國的發展面臨“中等收入陷阱”,既有的經濟發展模式中存在不平衡、不協調和不可持續的問題,在快速工業化、城鎮化之后,在“劉易斯拐點”之后,經濟持續發展需要注入新的活力,提高國家競爭力需要新的發展方向;另一方面近年來中國不可避免地重蹈工業化國家的覆轍,大氣、水、土壤等環境污染嚴重,現在環境承載能力已經達到或接近上限,發展質量改善和生態保護問題成為國家施政的主要方向之一。對中國而言,21世紀中葉的現代化國家的含義絕對不僅僅是國民經濟生產總值的高數值,綠色低碳等環境要素在“現代性”命題中同樣非常重要。隨著經濟的發展,這些要素將逐漸成為社會價值體系和制度創新中熱點。生態治理和綠色發展因其“公共產品”的屬性在當下階段尤其需要政府的引導和激勵。當前高碳的發展模式、基礎設施、利益格局、技術路徑和消費行為具有一定的鎖定效應,如果不及早進行調整和部署,將來會面臨巨大的困難、付出巨大的代價,增加未來減排的社會和經濟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