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追夢地方立法權

周松玉

在長達27年申報“較大的市”歷程中，總有那么一撥溫州人，不需要叮嚀與囑托，默契而自覺地接過申報接力棒。其中，在溫的全國人大代表，自然一馬當先。

2015年全國人代會后，溫州市人大常委會黨組副書記、副主任黃德康便馬不停蹄，帶領市人大常委會立法籌備工作領導小組成員，市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城建環保工委、農資工委、教科文衛工委負責人，奔走于政府法制部門和相關單位，開展立法項目調研。

這只是溫州市人大常委會立法前期準備工作之一。雖然截至2015年4月底浙江各設區市的具體立法時間尚未確定，溫州市的立法機構和人員定編等也在研究之中，但為做好立法權承接工作，溫州已未雨綢繆。

溫州各界對承接地方立法權所表現出來的高漲熱情，緣于該市在爭取地方立法權上的不尋常道路。

自1987年起踏上了“較大的市”申報旅程，腳步從未停止

“本次全國人代會將對立法法進行修訂，這對于孜孜不倦爭取地方立法權長達27年之久的溫州來講，無疑是迎來了曙光。”2015年3月全國人代會期間，在審議全國人大常委會工作報告時，全國人大代表、溫州市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主任陳笑華飽含深情地說。

從1987到2015，整整27年。溫州為了取得“較大的市”，可謂殫精竭慮，路沒有少跑，議案、建議年年提交。

早在1987年，溫州的全國人大代表就向全國人大提出批準溫州為“較大的市”的議案，希望能賦予溫州地方立法權，進一步保障和促進改革開放。此后27年，溫州的全國人大代表先后20多次向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提出要求批準溫州為“較大的市”的議案、建議。溫州市政府多次派員赴京向國務院法制辦匯報，懇切要求將溫州市列為“較大的市”。浙江省政府也先后4次向國務院專題報告。2009年5月，國務院法制辦還曾在溫州召開較大的市審批工作座談會。然而，從滿懷希望到失望，再從失望看到曙光，其間經歷了諸多起起落落。

由于從1994年以后，國務院暫停了“較大的市”審批工作，溫州人的夢想一直未能如愿。長達27年的不懈努力，孜孜以求，飽含渴望；27年追夢不止，充滿艱辛。特別是對于那些親力親為者，每當回望這段歷程，難免幾多感慨。

現已80多歲高齡的瞿桂仁，是溫州市法制局首任局長。1987年溫州首次申報“較大的市”時，他正在局長任上，成為首批全程參與溫州“較大的市”申報工作的人之一。他回憶說，由于當時溫州是首次申報，首次接觸到“較大的市”的概念，也不了解整個申報的流程。作為市法制局的負責人，他曾直接找到國務院，后來才知道，得先報到省政府，再由省政府向國務院法制辦打報告提請批準。

首先摸著石頭過河的人，其艱辛是可想而知的。當他得知國務院法制辦有領導來寧波考察，就特意去寧波把他們“接”到溫州。此后還曾把幾任國務院法制辦的領導都先后“請”到溫州，遺憾的是直到他從法制局局長的位子上退下來，夢想還是未能成真。

溫州在不斷地“跑”、不斷地“要”的同時，也在做著各方面的準備工作。溫州市政府法制機構自1987年成立以來，不斷壯大。從當年的法制處到法制局，再到如今的法制辦，編制也從以前的3人到現在的20人，其中法律專業人員18人，并成立了市法制辦法律事務中心。30多個市政府組成部門都設立法制處室，各縣（市、區）政府也都設立法制辦公室。溫州市人大常委會設立了法制工作委員會，現有領導干部和工作人員8名，大部分人長期從事法制工作。

之所以對“較大的市”如此渴望，是因為立法權確實是溫州改革發展的迫切需要。

溫州一直來處于全國改革的前沿陣地，是全國多項城市綜合改革、體制改革的試點城市。陳笑華認為，溫州作為中國民營經濟的發祥地，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有些問題會比別的地方更早出現，亟須地方立法來規范引領。

比如2011年由民間融資問題引發的溫州局部金融風波出現后，溫州市緊急采取措施，國務院迅速派工作組、專家組到溫州調研。大家一致認為，通過立法引導民間融資陽光化和規范化十分迫切。但溫州沒有立法權，就只能積極爭取借助省人大的立法平臺。

浙江省人大常委會于2013年11月通過了《溫州市民間融資管理條例》，成為我國首部規范民間融資的地方性法規。重要時刻，立法起了作用。但省人大有立法計劃，立法任務很重，給地級市提供的立法平臺畢竟有限，而且周期較長。對這種曲線立法的艱辛和成本，溫州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翁錦武有著切身的體會。

他在任時分管城建環保工作，當時溫州迫切需要一部保護溫州人母親河——溫瑞塘河的地方性法規。他曾擔任《浙江省溫瑞塘河保護管理條例》立法起草小組副組長，親歷了條例從起草到通過的過程。從2007年開始準備這一條例的調查研究、2008年向省人大常委會報批進入立法程序，列入立法計劃庫，2009年1月正式進入當年立法程序并于2009年9月通過，他和有關同志先后跑了20多趟杭州。為了條例立法，省里的同志先后來溫州調研12趟。如果當年溫州就有地方立法權，那這個條例立法的時間會提前，立法的成本會大大降低。

27年來不需囑托，總有一撥人自覺地接過申報的接力棒

在長達27年的申報歷程中，總有那么一撥溫州人，不需要叮嚀與囑托，默契而自覺地接過申報接力棒。其中，在溫的全國人大代表，自然一馬當先。

溫州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項劍萍，是第九屆、第十屆全國人大代表。從1998年到2008年，她曾連續10年懷揣著溫州人民沉甸甸的重托步入人民大會堂，成為領銜提出“較大的市”的議案、建議最多的人。在擔任兩屆全國人大代表期間，每次赴京參加人代會之前，精心準備申報的建議方案，成為她必做的功課。而在全國人代會期間，溫州的全國人大代表，無論大會小會，還是接受記者采訪，必提“較大的市”。晚上還要去各個代表的房間敲門，讓他們為議案簽名附議。

回憶起這段歷程，項劍萍有些感慨。她坦陳，曾經滿懷希望但也有過失落沮喪，但從未氣餒。

開始幾年議案提交上去后，總是充滿期待。2004年的時候，突然接到國務院法制辦的一個電話：你的建議辦好了。當時，她高興極了，以為申報有戲了。但當拆開郵寄來的答復件后，她難免有些失落了：所謂的辦好的結果，就是把對當時所有簽名支持溫州申報較大市的代表答復郵寄過來讓她轉交而已。后來每年提每年收到答復，不拆信就知道里面的內容了。在這樣的“拉鋸戰”中，代表們的信心難免受到打擊。

2008年，溫州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王小同開始擔任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向全國人大領銜提交議案的“使命”也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在他看來，提交申報議案，是溫州代表每年參加全國人代會的首要大事，這已是一個共識，關鍵就是怎么提的問題。

“因為溫州要拿這個‘較大的市’，是溫州發展迫切而實質性的需要，過去溫州有許多事都耽誤在沒有立法權上。”王小同說，“有了‘地方立法權’后，我們能更及時地制定適應本地的法規和規章，更加自主地治理地方事務，有利于促進溫州發展。”

十二屆全國人大代表鄭雪君是《溫州晚報》的資深記者，當她和代表們繼續為爭取地方立法權而努力的時候，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好時機。黨的十八屆三中、四中全會作出重大決策部署，將依法賦予設區的市地方立法權。她以媒體人特有的敏感和鉆勁，用特有的“見縫插針”的方式向高層傳遞溫州人民的急切期盼。

在2013年全國人代會期間，乘著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張德江到浙江代表團參加審議之機，她和代表們殷切希望國務院能夠重視溫州連續20多年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出批準溫州為“較大的市”這個議案，盡快將溫州確定為“較大的市”。

國務院法制辦給鄭雪君等代表提出建議的回復是：將在下一步的工作中加以認真研究。這讓大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而在2014年的十二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浙江代表團審議《政府工作報告》前的間隙，鄭雪君在通往會議室的電梯口守著，等張德江委員長一出來，再度詢問溫州希望獲批“較大的市”的后續進展情況。委員長的回答，更讓她充滿了信心。

2015年的春天，她與其他溫州的全國代表們，終于迎來了設區市享有地方立法權這一激動人心的消息。

當夢想成真，溫州人以高漲的熱情蓄勢待發

盡管這次地方立法權的授予，是在溫州苦苦等待了27年之后，而且，是以普惠的形式同時授予全國200多個設區的市地方立法權，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溫州人的興奮與激動。

2015年3月15日立法法草案通過的那天，參加全國人代會的溫州代表第一時間電話告知通過的信息。而溫州市人大、市政府法制辦的相關同志，連日來正在風塵仆仆地去兄弟城市考察取經，籌備立法前期工作。

“依法治國、法治溫州都離不開法律的完善，立法對溫州顯得尤為重要。”陳笑華認為，溫州曾經創造了舉世矚目的“溫州模式”，經過改革開放30多年的發展，溫州的經濟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改革發展的進程中，有些成功的經驗需要法律來固化；遇到的新情況、新問題，亟需法律法規來規范、引領。

“雖然這次立法法修正案授予地方立法權是有限的，主要是城鄉建設與管理、環境保護、歷史文化保護3個方面，但在這3個領域的立法，可以涵蓋地方治理的大部分事務，對溫州的發展也將有很大的推動作用。”陳笑華說。

溫州市委于2015年2月召開市委常委會專題研究人大工作，專門對立法權承接工作進行部署。溫州市委書記陳一新提出，要超前謀劃溫州的地方立法工作。頂層設計與底層創新是溫州改革的“兩條腿”，頂層設計要積極爭取，底層創新要敢于作為。“賦予溫州地方立法權，有助于從法制上引導和保障溫州的改革試點，總結和鞏固溫州的改革成效；也有助于通過地方立法試點進而總結經驗上升為國家立法，把底層創新上升為頂層設計，更好地指導全國層面改革的深入。”陳一新說。

27年的堅持不懈，或許正是溫州人精神的一種詮釋。我們有理由相信，向來以敢為人先著稱的溫州人，將在法治的道路上堅定前行。 攝影 蔡榮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