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均璽 陳翔
聽取和審議省政府關于糧食安全情況的專項報告和開展專題詢問工作是今年省人大常委會的重要監督事項。2015年4月,省人大常委會程渭山副主任及農委負責人帶隊分赴杭州、寧波、溫州、嘉興、金華、舟山等6個設區市及8個縣(市、區)開展糧食安全情況調研。
“倉廩實、民心安”。浙江素稱“魚米之鄉”,幾千年來,地處京杭大運河漕運起點,在南糧北運格局中處于重要位置,在一部中國糧食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篇章。近年來,全國糧食實現“十一連增”,浙江糧食也供應充足、糧價平穩。然而,歷史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們,糧食安全工作要未雨綢繆,始終做到警鐘長鳴。
把飯碗端在自己的手里
古往今來,解決好百姓吃飯問題被視為治國安邦的頭等大事。“飯”為“飯”的古體字,“無食則反”,一個字寫盡了關于糧食和治國理政之間的深層關系。
20世紀80年代前出生的人很多或還記得“糧本”,那是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糧食供應緊張,城市居民不得不憑票或憑本限量購買糧食,“糧本”因而是很多人安家立命之本、養家糊口之源。
改革開放后,告別了饑餓和短缺,糧食生產一直相對穩定。2014年,浙江全省糧食生產播種面積達到1900.2萬畝,增幅1.0%,總產151.5億斤,增幅3.2%。糧食科技也有很大進步,以“甬優12”為代表的秈粳雜交稻連續實現了攻關田畝產800公斤、900公斤、1000公斤,畝產位居全國領先地位。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看看世界上真正強大的國家、沒有軟肋的國家,都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2014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抓緊構建新形勢下的國家糧食安全戰略,把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明確實施以我為主、立足國內、確保產能、適度進口、科技支撐的國家糧食安全戰略。
“米袋子”是最大的民生。一直以來,浙江這個用糧大省十分重視糧食安全問題,糧食安全行政首長負責制便是各級政府自我加壓套在自己頭上的“緊箍”。2014年省財政安排糧食生產各類扶持資金達7.3億元。
然而,隨著工業化、城市化進程和外地人口大量涌入,浙江的糧食格局發生了很大變化,昔日的“魚米之鄉”演變成了需要靠北糧南運的全國第二大糧食主銷區。據統計,近年來,我省糧食的自給率平均每年下降1個百分點左右,而家家戶戶也已基本不儲糧。
調研中,我們也看到個別地方因為經濟發展的沖動,犧牲了糧食工作,給糧食安全帶來了隱患,糧食危機意識也逐漸淡化,曾經作為“香餑餑”的糧食部門也出現了萎縮。
有一組調研情況可以說明這個問題:據余姚市糧食局反映,全市國有糧食收儲企業共有職工143人,其中46歲至59歲的有98人,占68.5%,35歲以下的只有5人,僅占3.5%,后繼無人的現象十分明顯。
先要解決在哪里種糧的問題
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程渭山曾對糧食工作有三問:“今后在哪里種糧?誰來種糧?怎么種糧?”
土生萬物,糧食安全問題首要的是哪里種糧的問題。據統計,10年來我省糧食生產面積和總量已經從2005年的2344萬畝、830萬噸下降到2014年的1900萬畝、757萬噸,穩定糧食播種面積的難度越來越大,糧食總產自2005年達到160億斤后,已經連續9年沒有完成預定目標。
其實,早在1997年國務院關于《進一步加強土地管理切實保護耕地的通知》以及1999年新修訂的土地管理法,就對耕地占補平衡作了規定,即“占多少,補多少”。然而事實是,一些地方出現了“城市化每進一步,農地就會被蠶食一口”的尷尬局面,農田“上山”、“下海”成了一些地方的變通手法。
“新造的土地質量堪憂,很多都是拋荒、不能耕種的空架子。”調研中一位地方官員坦言。
還有一些地方為了追逐經濟效益,普遍出現了的“非糧化”現象。雖然一直有種糧補貼,但隨著農資成本、人工成本和土地租金等不斷上漲,很大程度抵消了種糧補貼激勵效應。數據顯示,種一畝水稻凈利200元左右,而種一畝茶葉2700元、葡萄4500元、蔬菜2000元左右。種糧比較效益低,“糧經爭地”處處顯現,一些地方在耕地上挖塘養魚、種植花卉苗木、水果等多年生經濟作物情況較為普遍。即使在糧食生產功能區內,“非糧化”問題也日益突出。據有關部門初步統計,全省糧食生產功能區“非糧化”比例達到11%。
“浙江近年每年糧食約有260億斤產需缺口。”浙江省糧食局局長金汝斌介紹說。為緩解糧食生產面積穩定難、糧食自給率逐年下降的難題,浙江進行了省外“借地”,通過加強省外糧食產銷合作,建立省外糧食生產“飛地”,多渠道引進省外糧源。
目前,浙江已在全國13個糧食主產省建立了近400萬畝糧源基地。省農發集團向調研組介紹說,集團將在黑龍江建設300萬畝、30億斤糧源基地的計劃,已經進入實質階段。此外,浙江還與江蘇、安徽、江西等周邊省份開展合作,以實現多渠道掌握省外糧源。
未來誰種地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首國人耳熟能詳古詩是關于中國糧食文化的著名作品,代表了中國人對務農的稱頌。
改革開放以來,在全國呈現了明顯的經濟發展導向,重工輕農、重商輕農模式較為突出,務農、學農大幅萎縮。在農村,農業勞動力正呈現“老齡化”、“低素質化”傾向。
數據顯示,農業勞動力平均年齡接近50歲,文化程度為小學、初中的占70%以上。同時,應屆初中和高中畢業生就讀涉農專業的大幅減少,“70后”不愿種地,“80后”不會種地,“90后”不談種地的現象越來越普遍。“未來誰來種地”成為很多人的擔憂。
可喜的是,在1982—1986年中央連續5年發布關于“三農”的一號文件之后,從2004年開始,中央又連續12年發布關于“三農”主題的一號文件,決策層對“三農”的最長周期關注帶來了農業農村發展的又一個春天。
如今,我省青年參與“三農”包括糧食的相關創業越來越多。
“據不完全統計,浙江的大學畢業生從事農業的不下一千人,且這個數字還在逐年遞增。這些‘新農人’中,最主要分3類,即‘農二代’、‘大學生農業創業’和‘合作社招聘大學生’。在這3類中,又以‘農二代’和‘大學生農業創業’兩類成功率比較高。”省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原負責人趙宗英介紹說。
天臺縣田禾糧食專業合作社理事長楊嬌陽2008年辭去會計工作,以6萬元資金起步,經過7年創業已經成為女大學生務農“樣本”。
除了創業之初她在白鶴鎮紅旗村承包的400畝田地,如今,她還在平橋鎮后蔣村和白鶴鎮雙溪口村承包了200畝土地全部用于水稻種植,在后蔣村建立了20畝育秧中心以及配套烘干中心,購置了大型拖拉機等農業機械35臺(套),實現了糧食生產的全程機械化,并通過開展糧食生產的設施化服務拓寬收入渠道。
幾年的打拼,已經讓她成為遠近聞名的“糧田CEO”,還當選了臺州市政協委員。然而,隨著土地成本、人力成本等提高,進一步攤薄糧食生產收益。
“近兩年,生產成本越來越高。比如承包土地的價格,由原來的每畝200元漲到現在的每畝450元,人工成本每天也從原來的五六十元漲到現在的100元。由于承包土地走俏,農戶不再是收了晚稻之后結算承包款,現在都要求簽完合同直接支付,一下子要支出30萬元,有資金周轉的困難。”楊嬌陽介紹說。
楊嬌陽遇到的情況并非個案。調研中發現,當前我省雖然不少種糧大戶、家庭農場和糧食專業合作社等想種糧、想多種糧、想長期種糧,但卻面臨著土地流轉期限短、不連片、轉包費用高和農機設施用地審批難等問題,實現長期穩定經營難度大。一些種糧農民收入主要來源于政府的補貼,缺乏自我發展的能力。
倉廩實帶來新命題
“谷賤傷農”。對于糧食供給、需求與糧食價格之間的關系,美國經濟學家曾得出結論,“糧食供給量超過需求量的5%,糧食價格就會下跌50%。相反,糧食供給量不足需求量的5%,糧食價格將上漲100%。”這說明糧食市場信息具有異常的放大效應,需要政府在尊重糧食市場規律的同時加以適度調控,盡量實現糧食供需的寬松平衡,達到豐年糧不損、谷不賤;災年糧不缺、價不漲。
為有效地促進糧食流通及調控,我省在1999年就率先進行了糧食購銷體制的市場化改革,實行糧食部門政企分開、糧食經營和儲備分開,促進了糧食市場培育和多元市場主體的形成。如今,幾乎全國所有主產區大型糧企都到浙江從事糧食經營,浙江成了全國糧企“逐鹿”之地。
從2001年起,黑龍江省分管農業的副省長就帶隊在杭州辦展銷會。如今,在杭州黑龍江糧油一條街上,聚集了30多家來自黑龍江的糧食經銷商,常年經營的大米品種不下40種。
不過在調研中也發現,目前我省仍然存在糧食儲備布局不合理、倉容不足和倉儲設施落后等問題,影響糧食調控能力的發揮。如溫州、臺州等地人口密度高、遠離糧食主產區,但至今沒有建立省級儲備庫;不少地方存在基層糧食倉庫老舊、設施老化等問題,如舟山市主要靠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地下洞存儲糧,“小、散、老、偏”問題突出,裝運糧食靠人力為主,成本高、時間長,難以適應糧食現代物流的要求;全民儲糧意識淡薄,居民家中基本不儲糧,農民家庭存糧量逐年下降。
“浙江兩年糧食儲備將翻番,并鼓勵民營糧食企業到全國糧食主產區進行糧食生產、流通等活動。”在今年的省糧食工作會議上,副省長黃旭明進行了部署。據悉,我省16.6億斤先期新增儲備已經落實。此外,我省還探索推行國有糧食企業儲糧和社會化儲糧相結合的地方儲備糧管理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