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曉

那是初春的一個清晨,晨曦漫過昆布河,在水面上撒下如金鯉鱗片一般的光波。
木水草喜歡在這個時候浮出水面,伸出手指對著岸邊的石子“噗噗”彈出幾個水珠。立刻,那幾顆石子便折射出寶石一般的光澤。
木水草“嘻嘻”一笑潛入水中,只等著鳥兒上鉤了,木水草把這種游戲叫“釣鳥”。鳥兒喜歡喝清晨的露珠,但是它們傻傻的只認得水珠的光澤,卻分辨不出那是真露珠還是假露珠。如果它們喝下那顆假露珠,便只能乖乖地跟著木水草回昆布河,做一只永遠游動在水里的水鳥了。昆布河本不缺水鳥,如果木水草想要,那些蝦兵蟹將會馬上給她抓七八十只過來。但木水草卻喜歡來釣鳥,靜靜地感受著陽光一點點把水面變暖,靜靜地等著等著——或許她并不是真的喜歡“釣鳥”,只是喜歡這種等待的感覺。
“呼啦”一聲,一只大鳥從天而降。木水草剛要竊喜就要有鳥兒上鉤了,隨即,她的目光就呆住了——那不是一只鳥,而是一個鳥族人。他扇動著白色的翅膀,身影隨著水波來回晃動,如夢如煙。
他美得簡直像夢一樣!木水草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她好想把他帶進河里,帶進宮殿。如果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都能看到這個如天神一般的男孩,那該有多么幸福啊!
那個鳥族男孩并不知道,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水族公主正緊張兮兮地望著他,希望他走近那幾顆“露珠”,美美地把它們喝掉。
他走過去了,他弓下了腰,但是他卻沒有喝掉那上面的“露珠”,而是撿起那顆石子,輕輕一吹,把水珠吹掉,對著陽光照啊照啊!片刻,他失望地把那顆石子扔進了河里。結果,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木水草的腦袋上。
木水草“哎呀”一聲浮出水面。
那男孩被嚇了一大跳:“是誰?”
木水草突然結巴起來:“我,我,我是……”
“原來是個小結巴。”
木水草急忙解釋:“我才不是結巴,我叫木水草,我是水族的公主。”
男孩眼睛一亮:“你好,木水草公主!我叫羽凡,來自碧海森林,我想在昆布河找一塊很古老的石頭,可以嗎?”
木水草愣愣地看著男孩的眼睛,那里面閃爍著晨曦的光芒。他的眼睛里一定住著一對星星,木水草心想。
“木水草……”羽凡打斷了木水草的思緒。
木水草回過神來:“當然可以,昆布河里的石頭,你隨便拿!我是公主,我說了算!不過,你為什么要找一塊那樣的石頭?”
“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她很喜歡聽石頭講過去的事情。”
“石頭也能講話嗎?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能聽到石頭講話,而且她只講給我一個人聽。”羽凡的臉上洋溢著快樂。
木水草突然很羨慕那個女孩,甚至還有一點小嫉妒。
“你的項鏈墜很漂亮呀!”羽凡看到了木水草脖子上的那個黑色石子做的項鏈墜。
“那當然,這是父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用昆布河里最古老的石頭做成的。”
話一出口,木水草就后悔了。
“可以給我看看嗎?”
雖然羽凡只是提出想看看,但是看過之后呢?萬一他又說:“可以給我嗎?”那該怎么辦?木水草不是不舍得這份禮物,只是如果把石頭給了羽凡,他就會立刻離開。如果不給他,他肯定會很失望。木水草不想讓羽凡離開,也不想讓他失望。
雖然她貴為公主,但是沒有人了解她的孤獨和寂寞。她多希望羽凡能一直留在她身邊,陪著她說說話,或者什么都不說,只是在旁邊默默地待著也行啊!
羽凡見木水草很猶豫,于是提議:“你想飛嗎?我可以帶著你到天上飛一圈,然后你把那塊石頭給我。”
木水草沒有注意羽凡說的是“給我”而不是“給我看看”,因為羽凡的提議簡直是太大膽了,還沒有任何一個水族人能夠飛上天空呢!雖然父王說過水族人不能離開水,但只是一小會兒,又有什么關系呢?
“好啊!好啊!我想飛!”木水草趴在了羽凡的后背上。
在羽凡展翅飛起的時候,木水草故意翹起了尾巴,讓尾鰭隨風扇動著,幻想著那是自己的翅膀。
飛翔的感覺可真好,山變小了,水變小了,天卻變大了。
木水草的興奮勁很快就變成了不安,因為她感覺身體越來越干,口也越來越渴。她想讓羽凡帶她回昆布河,可還沒等她開口,羽凡卻興致勃勃地說要領木水草去看鳥窩。木水草不想打擊羽凡的積極性,便打算再忍一會。
羽凡把木水草帶到懸崖邊上一個大大的鳥窩里,那里還有幾枚橢圓形的蛋。
羽凡張開手臂,舒服地躺在那滿是枯草的鳥窩里:“你知道嗎?飛到別人家的鳥窩里休息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可是凡哥哥,我想回去了!”木水草有點忍不下去了,她覺得皮膚都快被太陽曬裂了。看來父王的話是對的,水族人是不能離開昆布河的。
這時,羽凡也發現了木水草的不適:“哎呀,你是不是出來得太久了,我馬上帶你回去。”
可還沒等木水草趴上羽凡的后背,就見一個黑影閃過,“碰”的一下就把羽凡踢下了山崖。
羽凡在空中翻滾了幾下,好歹是張開了翅膀。等他回過神來一看,天哪!一只老鷹正緩緩落在鳥窩里。羽凡暗叫不好,自己怎么這么不小心,竟然沒有發現那是一個老鷹的窩。老鷹可是很喜歡吃魚的,一個成年的水族人也許斗得過老鷹,可木水草還小,老鷹怎么可能放過她呢?
木水草可能看出羽凡的顧慮,忙拽下脖子上的項鏈扔給羽凡。
“拿著項鏈,去找我父王來救我!”
羽凡一個俯沖,接住了那條墜向崖底的項鏈。他回頭看了木水草一眼,她的頭發已經被曬得如枯草一般,皮膚也紅得開始破皮。
羽凡有些猶豫了。老鷹會不會在他去搬救兵的時候,就把木水草吃了。又或者老鷹沒吃掉木水草,但羽凡領著救兵來時,木水草已經被曬死或者渴死了。那他要怎么向木水草的父王交代?也許她父王會遷怒于碧海森林,也許會導致兩大部族的戰爭……羽凡越想越可怕,可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帶著項鏈回碧海森林,那是不是就可以天下太平了呢?沒人知道是他把木水草帶走的。
“這本來就是一個交易。”羽凡一邊往碧海森林的方向飛,一邊安慰自己。
他帶木水草到天上飛一圈,木水草把項鏈給他作為報酬,就是這么簡單。
他低頭看看攥在手心的項鏈,真的可以騙過任何人嗎?不對,這條石頭項鏈知道,風知道,云知道,樹知道,它們都會知道羽凡是個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而靈犀最后也會知道。
哎呀!羽凡使勁地捶了一下腦袋,他怎么可以丟下木水草不管呢?
羽凡沒有回昆布河,他怕時間來不及了。他折了一根鋒利的樹枝在手上,決定像哥哥一樣勇敢地去戰斗,他要讓那只老鷹見識一下葉林軍的威力——雖然他現在還不是葉林軍,但以后一定會是的。
可是現實有時候就是那么殘酷。盡管有著雄心壯志,可是還沒等羽凡亮出他的武器,那只老鷹已經一揮翅膀把他扇飛了。
等羽凡再次回來的時候,他沒有拿著樹枝,而是抱著一枚鷹蛋。
“這是你的蛋!”羽凡使勁地把蛋扔向了那只老鷹。
老鷹有點迷糊了。它回頭看看自己窩里的蛋,再看看正向自己飛過來的那枚蛋,它想抓又不想抓,猶豫之間,那枚蛋在它的爪子底下一滑,掉下了懸崖。
這時,就聽羽凡對著身后追來的那個黑影大喊一聲:“是它弄碎了你的蛋,是它!”
那黑影“呼”的一下飛過來,對著那只老鷹直撲過去。立刻,兩只母鷹就打成一團。羽凡很滿意眼前的戰果,既然不是老鷹的對手,那就只好以鷹治鷹了。而他則趁機飛到鷹窩,抱起木水草向昆布河飛去。
此時的木水草已經奄奄一息了,但是她卻硬擠出一絲笑容來:“凡哥哥,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羽凡慚愧死了,只得低聲說道:“別說話,我帶你回家。”
羽凡從沒有飛得這么快過,也從沒有這么害怕過。他感覺懷里的木水草越來越輕,他不敢低頭看,也不敢說話。
等看到昆布河的時候,他便帶著木水草直接飛入了水中,盡管他是怕水的。他看著河水一點點滋潤著木水草的皮膚,看著她的頭發一根根飄蕩在水波之中,慢慢恢復著光澤。
“木水草,木水草……”羽凡輕聲呼喚著。
可是木水草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
“公主在那邊!”
隨著一聲呼喊,一大隊水族士兵圍了過來。
“是鳥族人!鳥族人綁架了公主!”
“鳥族人殺死了公主!”
“碧海森林要和昆布河開戰了!”
羽凡拼命地辯解著,可是沒人聽他講什么,公主倒在了他的懷里,就是最好的證據。
最后,就聽有人大喊一聲:“先殺了這個鳥族人,為公主報仇!”
木水草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終于睜開了眼睛:“限你們三秒之內在我眼前消失,三,二……”
還沒等木水草數到“一”,那些士兵們就已經一窩蜂似的沒影了。
“木水草,你沒事了?”羽凡放下木水草。
木水草不好意思地晃動了一下尾巴:“謝謝你救了我,其實我早就醒了,只是我怕我睜開眼睛之后,你就要走了。”
“我是得走了,項鏈還你。”
“其實我可以把你變成一只水鳥,讓你只能在昆布河里飛翔。但是我不想那么做,因為那樣你會想家。”木水草傷心極了,“項鏈送你好了,但是你要答應我,有時間還會再回來陪我玩。”
“我答應,我答應!”羽凡高興地攥緊了那條項鏈。但其實他并沒有聽清木水草讓他答應什么,他心里只是想著,當他把項鏈上的石頭送給靈犀的時候,靈犀會多高興。
木水草不知道羽凡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們再次重逢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她只知道從此之后,她的生活便多了一份等待,那份等待會讓陽光更溫暖,星光更璀璨……
從2014年3月到2015年6月,《云有靈犀》陪我們走過整整16個月的光陰。
靈犀、羽凡、木水草、若兮、鬼火……讓我們記取的不僅僅是名字,是故事,更是那份至真至純的情意——就像一位“犀飯”發來的八個字:身無彩翼,心有靈犀。
這是最美好的祝愿,送給靈犀,送給所有愛著靈犀的“犀飯”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