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貿易理論中的要素流動研究述評

[摘要]國際貿易理論中的要素流動研究于經典貿易理論分析框架下展開，主要關注于生產要素國際流動對一國貿易均衡與福利水平的影響、要素流動與貿易之間的關系以及在傳統國際貿易理論框架下生產要素跨國流動的收益。這些研究在不斷接近生產要素流動的現實，但是卻依然沒有研究要素流動本身，對于要素流動的規律與收益特別是要素流動收益的國際差異缺乏系統分析。

[關鍵詞]國際貿易；要素流動；收益；述評

[中圖分類號]F11-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

2095-3283（2015）05-0004-03

[作者簡介]馬颯（1977-），女，山東臨朐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經濟理論與對外開放政策。

[基金項目]南通市社科基金項目（項目編號：2014CNT013）。

生產要素國際流動是當代世界經濟的主要特征。現有關于生產要素國際流動的研究存在兩條路徑，一是在經典國際貿易理論的分析框架下展開，二是在完全脫離傳統貿易理論分析框架下，針對跨國企業投資動因與規律的探索。對于后者，跨國投資理論的文獻中已進行了詳盡的闡述。本文重點集中于第一條路徑的相關研究，主要梳理了經濟學與國際貿易理論中有關生產要素流動的觀點以及國際貿易理論分析框架下有關生產要素國際流動的理論擴展并進行了相應評述。

一、經濟學與國際貿易理論中的要素流動觀點

（一）經濟學中的要素流動觀點

經濟學上一般假定生產要素完全流動，流動范圍只限于一個經濟體內，且一般假定不存在流動的障礙。要素流動往往是作為資源能達到有效配置的依據，但有些理論也指出了要素流動的障礙：如新制度經濟學與信息經濟學指出，由于交易費用以及信息不對稱等原因往往會導致要素無法在國內同產業或不同產業之間完全流動；勞動經濟學中的搜尋與匹配理論也認為勞動力市場并非如傳統經濟學所假定的勞動力供給和需求是在信息完備、無摩擦的市場環境下運作，通過工資的調整可以實現勞動力市場的出清，他們指出雇傭者與工作者之間都面臨著一定的“搜尋成本”，這種成本來自于異質性、信息不對稱以及交通成本等（Diamond和Mirrlees，1971；Pissarides，1979；Mortensen，1982）。顯然這些理論都認為生產要素即使在國內范圍流動也是存在障礙的。

（二）古典貿易理論與新古典貿易理論：基于要素國內流動但跨國不流動的研究

比較優勢理論是基于要素跨國不流動的分析。比較優勢理論是單一要素觀，研究的是兩國兩種商品以及勞動力一種要素的情況，在假定兩國之間要素不流動的前提下，它認為兩國按照“兩優取其重，兩劣取其輕”的比較優勢原則進行國際分工并進行國際貿易，兩國都將獲得貿易利益。但比較優勢理論暗含著要素可以在國內兩個產業之間自由流動，因為依據該理論，貿易之前兩國均生產兩種商品，但兩國按照比較優勢原則開展貿易的結果是兩國完全的專業化分工，這就意味著勞動力可以在兩個產業之間自由轉換。

要素稟賦理論以多種生產要素代替了李嘉圖的單一生產要素。該理論同樣假定生產要素無法跨國流動，認為國際貿易的原因在于各國要素稟賦的差異，并進一步討論了一國要素稟賦的變化對其生產的影響以及貿易對不同要素所有者利益的影響，指出自由貿易必然導致不同國家的同種要素價格趨于一致，即要素價格的均等化理論，其實質是在要素無法跨國流動的情況下，以商品的跨國流動替代性地實現了要素流動，從而導致了不同國家要素價格的均等，可以說是要素的間接流動。

（三）新貿易理論到新新貿易理論：生產要素國際流動結果的分析

新貿易理論與新新貿易理論針對生產要素跨國流動的結果：產業內貿易、產品內貿易以及公司內貿易進行了解釋。

以克魯格曼為代表的經濟學家提出的“新貿易理論”，利用產業組織理論和市場結構理論來解釋產業內貿易現象，用市場結構中的不完全競爭、規模報酬遞增、產品差異化等概念和思想來構建新的分析框架，并指出產業內貿易現象產生的原因在于規模經濟和產品差異化的相互作用（Krugman，1979；Krugman，1980；Krugman，1981）。產品內貿易理論對以產品內分工為基礎形成的產品內貿易現象產生的原因進行了解釋，并對產品內貿易形成的機制與利益分配進行了分析（Feenstra et al，2000）。

新新貿易理論從企業層面研究了決定要素跨國流動的原因及其結果本身，即公司內貿易。新新貿易理論關注的是企業異質性與出口和FDI決策之間的關系以及企業在國際生產中對每種組織形式的選擇。異質性企業貿易模型和企業內生邊界模型是新新貿易理論的兩個分支。異質性企業貿易模型解釋了為何同一產業內并非所有企業都選擇進入國際市場，該理論在分析中增加了對企業生產率差異的假設，并認為生產率更高的企業將會進入國際市場，而生產率較低的企業將只能服務本土市場，甚至退出市場，國際貿易促進了資源的優化配置，由此能夠帶來貿易利益（Melitz，2003）。企業內生邊界模型從單個企業的組織選擇入手，將國際貿易理論與企業理論結合在一統一框架下，探討企業的異質性對企業邊界、內包以及外包戰略的選擇的影響。它們所解釋的貿易形式正是公司內貿易這一要素跨國流動的結果。

二、要素流動下國際貿易理論的拓展

20世紀70年代末，主流的國際貿易理論開始將要素流動的研究納入視野，在原有的貿易理論框架下進行了相應擴展，這些理論拓展有的關注生產要素國際流動對一國國民收入與福利水平的影響（Bhagwati，1981），有的集中探討要素流動與貿易之間的關系（Mundell，1957；Markuson，1983），有的檢驗了在要素國際流動下，原有國際貿易理論的有效性（Wong，1995），還有的在傳統國際貿易理論框架下分析生產要素跨國流動的收益差異（Kemp，1962；Mody、Razin和Sadka，2002）。endprint

（一）要素流動對貿易均衡與國民福利的影響

巴格瓦蒂（Bhagwati）的一系列文獻針對外國要素流入后的國民福利效應進行了詳細分析。Bhagwati和Tironi（1980）在2*2*2模型中，假定勞動力要素為本國所有，資本要素為外國所有的前提下，分析了外國資本流入對本國的福利產生的影響；Bhagwati和Brecher（1980，1981）放松了勞動力和資本完全被本國與外國分別所有的假設，給出了存在外國資本流入情況下流入國福利受損的條件，并指出在外國要素流入下轉移支付、經濟增長以及征收關稅將引起一國的福利損失，盡管在沒有要素流入時它們可能不影響國民福利。Bhagwati et al（1987）也分析了要素流動的福利效應，但是針對的是要素流出國而不是要素流入國與流出國之間的收益差異。這些文獻的基本前提是外國要素收益在東道國消費，且依然是在新古典貿易理論框架之下進行，假設不存在任何壟斷勢力（Bhagwati和Tironi，1980）。

Wong（1995）的研究集中在規模經濟、不完全競爭以及差異化產品等條件下，要素流動與貿易的關系以及福利影響，他的分析將新古典貿易理論與不完全競爭模型聯系在一起，證明了在H-O理論的兩種商品、兩種不可流動要素的假設和允許資本國際流動的前提下，要素稟賦論的大多數核心定理都有效。他的研究也表明在技術不同的條件下，情況要復雜得多。以兩國的價格比定義的比較優勢和絕對優勢不再是一成不變，在資本流動下，它們依賴于資本流動的方向和水平。比較優勢的逆轉和絕對優勢向比較優勢的轉換是完全可能的。

Norman和Venables（1995）同樣考察了要素流動下的貿易均衡，該文獻假定商品是可貿易的，同時存在生產要素跨國流動，分別研究了沒有貿易、只有商品貿易、只有要素流動以及既存在要素流動又存在商品貿易四種均衡情況下要素稟賦和貿易成本的條件。

（二）要素流動與國際貿易的關系

對生產要素國際流動與國際貿易的關系的研究是要素流動下國際貿易理論拓展的另一方向。

蒙代爾（Mundell，1957）最早利用資本流動模型分析了貿易與資本要素流動之間的關系，證明了在赫克歇爾-俄林模型的假設前提下，國際貿易與要素流動之間存在替代關系。

Markuson（1983）對貿易與要素流動之間傳統的替代關系提出了挑戰，他提出了五個假設，即：兩國技術相同、相同的偏好、規模報酬不變、完全競爭以及不存在國內扭曲，通過構建五個模型，每個模型相應改變了模型中的一個假設，基于一國出口產品密集使用的要素價格相對更高的事實，每個模型的結果都表明要素流入他國相應部門將導致貿易增加，從而證明了國際貿易與要素流動之間存在互補關系。

Wong（2000）在新古典貿易理論框架下考察存在外部規模經濟的條件下，要素流動與國際貿易之間的關系，其結論表明即使僅僅假設一個部門存在外部規模經濟條件下，要素流動與國際貿易之間也存在著互補關系。

其他類似的研究還包括Svensson（1984）、Kemp（1966）以及Purvis（1972）等，在考慮壟斷、稅收以及要素市場扭曲等因素后，國際貿易與要素流動之間也存在互補關系。

（三）要素流動收益的研究

蒙代爾（Mundell，1957）的模型反映出資本流入國需要支付給流出國一部分資本收益，涉及了投資收益分配的問題，但是并未做進一步分析。

Macdougall（1960）基于完全競爭和單個部門經濟的研究證明了資本流入將降低東道國租金水平，提高勞動邊際產品和工資，從而創造福利收益，而東道國將支付資本租金給投資國。該模型在Kemp（1962）中得到進一步闡述，在假設一個兩國模型，資本價格等于其邊際生產力的前提下，當存在資本的自由流動時，兩國的資本邊際生產力傾向于均等。研究還得出，直接投資發生后，投資國的產出下降而國民收益卻沒有受損，這是因為長期中投資國從其海外投資中獲取了更多收益。

Mody，Razin和Sadka（2002）的研究證明東道國從直接投資中獲得的利益與FDI投資者之間的競爭程度密切相關，投資者完全競爭情況下，投資利益均由東道國獲得，僅有一個投資者時情況則正好相反。張幼文（2002，2005）認為“要素稀缺性決定了全球化經濟利益分配”，并指出“發達國家的資本向發展中國家流動，與發展中國家的勞動力結合，誰獲得的收益更大，由于兩種不同要素難以直接進行比較，但是要素的稀缺性決定要素收益的規律在這里必然會起作用”，“發達國家擁有主要稀缺要素，因而獲得更高的收益，發展中國家處于相對不利的地位”。

三、文獻評述

從已有相關文獻來看，國際貿易理論中關于生產要素流動的研究存在以下不足：

第一，缺乏對生產要素國際流動本身規律的研究。從比較優勢理論到新新貿易理論，國際貿易理論的研究在不斷接近要素流動的現實，但這些理論所關注的重點依然是生產要素跨國流動的結果、要素流動與商品貿易的關系或考察要素流動對貿易均衡的影響，而并非要素流動本身。在生產要素國際流動已經成為世界經濟主要特征的今天，只有基于對要素流動規律的探討才能深刻理解當代世界經濟的運行。

第二，對要素流動的收益缺乏系統分析。傳統國際貿易理論在完全競爭假設下對要素流動收益的考察，證明了資本流動通過改變要素流入國的租金水平以及勞動邊際生產力，從而對投資國及東道國的國民收益產生影響，對分析要素流動下的收益具有極大的啟示。然而，其關注的是東道國或投資國福利受損的條件而不是要素收益的國際差異，并未對要素流動的收益差異作進一步分析，且其假設前提在于產品市場與要素市場的完全競爭，這并不符合現實。

深入探討要素流動收益差異原因的研究則更為鮮見，僅見于Mody等（2002）和張幼文（2002，2003，2005），前者利用數理模型證明投資者競爭程度的高低是決定東道國收益的主要因素，競爭程度越高東道國獲利越大，后者則首次提出要素稀缺性是決定要素合作生產收益的根本原因，但對其決定機制、作用機理缺乏進一步分析，更缺乏實證檢驗。在生產要素國際流動愈加頻繁的今天，不同國家生產要素共同合作生產已經成為各國經濟合作的主要形式，分析生產要素國際流動的基本規律，考察要素合作生產中各國收益差異形成的根本原因，剖析其具體的作用機理，應成為未來研究的方向。這對我國進一步提升對外開放水平、擴大開放收益具有重要意義。endprint

[參考文獻]

[1]Jagdish NBhagwati，Ernesti TironiTariff Change，Foreign Capital and Immiserization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1980（7）： 71-83

[2]Jagdish NBhagwati，Richard ABrecherNational Welfare in an Open Economy in the Presence of Foreign-owned Factors of Production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80（1）：103-115

[3]Jagdish NBhagwati，Richard ABrecher，Elias Dinopoulos，TNSrinivasanQuid Pro Quo Foreign Investment and Welfare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1987（27）： 127-138

[4]Kar-yiu WongInternational Trade in Goods and Factor MobilityThe MIT Press，1995

[5]Kemp，Murray CThe Gain from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Investment： A Neo-Heckscher -Ohlin Approach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66，56（4）：788-809

[6]Macdougall，GDAThe Benefits and Costs of Private Investment from Abroad： A Theoretical ApproachEconomic Record，1960（36）：13-35

[7]MCKempForeign Investment and the National AdvantageEconomic Record，1962（38）： 56-62

[8]Markusen，James RFactor Movements and Commodity Trade as Complements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83（13）： 341-356

[9]Melitz，MJThe Impact of Trade on Intra-industry Reallocations and Aggregate Industry ProductivityEconometrica，2003，71（6）：1695-1725

[10]Paul KrugmanIncreasing Returns，Monopolistic competition，and International Trade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79（9）： 469–79

[11]Paul KrugmanScale Economies，Product Differentiation，and the Pattern of Trade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80，70（5）： 950–59

[12]Paul KrugmanIntra-industry Specialization and the Gains from Trade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1981，89（5）：959–73

（責任編輯：馬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