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寡頭家族財富“外患內憂”

李建民

僅在2014年12月的盧布大幅貶值中，俄羅斯最富有的20人資產縮水100億美元，而2014年全年資產縮水620億美元

寡頭是20世紀90年代俄羅斯私有化的特殊產物，葉利欽治下，寡頭進入了發展的全盛期。有關富豪寡頭在俄羅斯政治經濟中的作用，在俄羅斯一直是個爭議不斷的話題。普京執政以來，寡頭與當局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其政策初衷并不是要終結和取締寡頭，而是打擊、規制和利用三箭齊發，藉此使寡頭服從于政府，利用寡頭雄厚的資金參與俄羅斯建設，為社會效力，為俄羅斯振興服務。2014年，俄羅斯遭遇西方制裁、油價暴跌、盧布貶值三大困境，經歷了多年來最嚴重的財富蒸發。俄政府出手救市，同時實行資本大赦，吸引富豪滯留國外資金回流。

俄羅斯的寡頭從未退出歷史舞臺。2000年前，俄羅斯尚無一人入圍《福布斯》億萬富豪榜單，而到2011年，卻達到101人。根據福布斯雜志的調查，2013年，總共200位俄羅斯富豪以不同形式掌握了4886億美元資產，控制了俄羅斯非國有經濟的一半以上，分布在石油、煤礦、冶金、鐵路、核電、通訊、銀行等多個領域。

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美歐聯手對俄羅斯發起多輪單邊制裁，俄羅斯多名富豪榜上有名。隨著制裁范圍的不斷擴大和力度的不斷加深，幾乎所有的俄羅斯寡頭都不同程度受到影響。據俄官方數據，2014年俄經濟由于油價下跌損失900—1000億美元，由于西方制裁損失400億美元。而據彭博社數據，僅在2014年12月的盧布大幅貶值中，俄羅斯最富有的20人資產縮水100億美元，而2014年全年資產縮水620億美元。

那么，財富縮水最嚴重的十大富豪有哪些呢？俄羅斯天然氣生產商諾瓦泰克公司主席列昂尼德·米赫爾松，資產縮水估計達87億美元;俄羅斯新利佩茨克鋼鐵公司主席和最大的股東利辛損失70億美元，而這分別是兩人身家的一半。俄羅斯鐵礦業巨頭阿利舍爾·烏斯馬諾夫損失64億美元，獨立煤炭企業西伯利亞煤炭能源公司的大股東安德烈·梅爾尼琴科損失58億美元，占其財富的40%。俄羅斯最大的食品零售商馬格尼特連鎖超市創始人和所有者謝爾蓋·加利茨基損失超過50億美元。俄羅斯石油巨頭盧克石油公司主席瓦吉特·阿列克佩羅夫損失49億美元，俄羅斯投資巨頭米哈伊爾·弗里德曼損失35億美元，俄羅斯前副總理、現為世界上最大的鎳生產商諾里爾斯克鎳業公司老總弗拉基米爾·波塔寧損失28億美元。阿爾法銀行總裁格爾曼·汗損失25億美元，相當于個人財富的22%。奧納西姆集團投資公司總裁米哈伊爾·普羅霍羅夫損失24億美元。據俄新社報道，2015年，在美元億萬富翁排行榜上，印度首次將俄羅斯從第三名的位置上拉下，有10名俄羅斯人告別億萬富豪排行榜。

西方制裁重挫了這些寡頭的家族財富。為此，2015年1月27日，俄總理梅德韋杰夫簽署政府令，批準為期一年的反危機計劃，目標是通過實施一系列措施，加強俄羅斯經濟結構調整、穩定關鍵領域支柱性機構的運作、實現勞務市場平衡、降低通貨膨脹以及弱化重要商品和服務價格上漲給低收入家庭帶來的后果，在中期內取得零以上的增速。為提高俄羅斯經濟運行穩定性，降低可能發生的危機產生負面后果，2月5日，俄羅斯政府批準了將扶持的系統性組織清單。按俄經濟發展部的界定，這些系統性組織對國家經濟具有重要意義，創造了70%的國民收入，吸納的就業人數超過俄羅斯就業人口總數的20%。這些組織可分為三大類：前兩類受俄羅斯司法管轄，對GDP形成、居民就業、社會穩定有實質性影響，他們就是在工業、農業、建筑業、運輸業和通信業從事活動的最大的法人和工業集團、控股公司及垂直一體化公司;第三類是那些在俄羅斯領土從事活動，對GDP的形成具有實質性影響，其管理公司受國外司法管轄的組織。共有199家公司進入清單，可以看到，前述受損最嚴重的俄羅斯十大富豪中，諾瓦泰克公司、盧克石油公司、新利佩茨克鋼鐵公司、西伯利亞煤炭能源公司、諾里爾斯克鎳業公司均列入清單。

然而，資本外流是俄羅斯經濟的一塊揮之不去的心病。為逃避高稅收和其他風險，俄寡頭一直在把資金轉移國外，目前資本外流已經常態化，并由此形成了“離岸型經濟”。據俄聯邦委員會財政和金融市場分委會數據，20年來俄羅斯以離岸方式外逃的資金超過8000億美元，相當于2013年GDP的36%。俄羅斯的離岸資本遍布全球，俄政府開出的黑名單包括41個離岸中心，僅塞浦路斯一地注冊的俄羅斯公司就超過17萬家，以離岸方式進行的進出口貿易數額占俄外貿總量的比重在40%以上。2014年俄資金外流更是達到創紀錄的1280億美元。

在西方制裁加劇、經濟衰退背景下，資本回流無疑會對解決國內投資短缺起到重要作用。2014年3月，普京召集烏斯馬諾夫等商界富豪開會，指出支持俄羅斯經濟符合老板們自己的利益，要求他們清理海外業務，將資產帶回俄羅斯，以幫助國家應對西方制裁。2015年3月26日，俄羅斯政府批準了資產和銀行賬戶自愿申報法案（資本大赦法案），擬于6月1日開始實施。該法案規定凡在2015年12月31日前自愿申報財產，對申報人在2014年1月1日前實施的與所申報財產相關的違法行為，將不予追究刑事、行政和納稅責任。俄“大赦”離岸資本意味著政府不再追究“第一桶金“的來源，意在遏制資本外流，以增加經濟總量和促進國內投資。烏斯馬諾夫已率先將所持的電信運行商梅加豐和鐵礦石生產商USM公司的股份從避稅天堂塞浦路斯轉回至其在俄羅斯的兩家子公司。由于俄司法體制不健全，很多離岸資本持有人仍擔心把資本轉回國內后會遭到俄羅斯司法部門的清算，“大赦”能否收到預期效果還有待觀察。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