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詩篇

李孟書

東坡赤壁詩社，給我送來一本《天健園詩存續集》。我非常高興，急忙翻閱，原來是詩人宋自重的大作。那穿越他青、中、老年時空的詩詞，深深感染了我。

宋自重同志是原中共黃岡地委委員、秘書長。我早就知道他才華橫溢，現在大家尊稱他“老領導”。今讀此詩集，才知道他人生經歷了“火頭軍”，到“駱駝”，再到后來“征夫”的三個階段。

——“火頭軍”《說唐后傳》中描述：名將薛仁貴早年參軍時，對妒賢害能的張仕貴說：“蒙大老爺恩德，愿為火頭軍。”“火頭軍”是古代軍營中操辦伙食的。后來民間把衣著不講究、不整潔的人戲稱為“火頭軍”。我從宋老75歲時寫的《金婚憶昔》（六首）中得知，他去岳母家過門迎親時，也曾被奚落為“火頭軍”。他把當時尷尬而溫馨的境況欣然一一入詩，讀來另有一番雅趣與風韻。他“無車無轎接新娘”，“兩手空無一粒糖”，而且穿的是“一領半身舊棉襖”，以致出現“小姨笑看火頭軍”的難堪場面。但此時“祖母競無相責意，卻憐孩子幼無娘”：“五更祖母不辭勞，雞蛋飄香煮面條。”從俏皮小姨到慈祥祖母，是隔代人審美觀的交匯，也體現祖母對孫婿的疼愛與寬厚。這一尷尬而溫馨的人生記憶，在白描中、在戲謔里得到詩意的升華，使人感動。詩中還透露，新娘是位嫻雅溫柔、不尚浮華、事業心強的新女性。瞧，他們在那嚴冬清晨，長途步行走向婚姻殿堂的時候，“似燕雙飛剪曙光”，在刺骨的“撲面霜風”之中，“毛衣脫下送阿郎”。新婚三日，因工作需要，又“灑脫登車揮手去，風吹秀發不回頭。”淡雅的新婚經歷中，噴射著純真的濃情蜜意，充滿奇趣般的詩意，體現了一種超越世俗、超越單純物質享受的愛情婚姻觀念，客觀上也反映了那一代青年以國家利益為重，忠實于時代使命的人生追求。據宋老介紹，那是上世紀50年代末，國家正處于為工業化和國家現代化打基礎的時候，群眾物質生活困乏，又面臨帝國主義反華封瑣，黨員、干部都以弘揚艱苦奮斗革命傳統為榮，也自覺堅持婚事新辦。宋老是趁春節假日，頭天從長期蹲點的農村回到機關，第二天步行80里去迎親。他們那一代青年，在國家艱難奮進的洪流中鍛煉成長。宋老正是這樣從“火頭軍”成長為地委秘書長。而且兩位老人風雨相依，不離不棄，愛情之樹長青。在新婚50周年紀念日，他們“不借婚紗籠倩影，新詩輕唱慶金婚”。此時想給后人留下的，不是一個雍容華麗的貴婦形象，而是雙雙展現一種詩意地棲居的淡泊情懷。是啊！一個人，如果只專注于物質財富的追逐，不重視對美好精神家園的建設，在波濤涌動的歲月流淌之中，是難以進入這樣一個詩情與愛意水乳交融的溫馨港灣的。

“駱駝”有一位哲人說過，駱駝有兩種精神：相信沙漠的那邊是綠洲；一步一個腳印走向希望的綠洲。駱駝具有自強不息，堅忍不拔，任勞任怨，不厭倦、不躁動、不放棄的本性。拜駱駝為師，是一個企盼成功人士的明智選擇。我從《續集》里看到，宋老在工作崗位上，是一個不被庸常思維左右的人，他一直靠的是在氣候多變的漫漫沙海中堅韌前行的“駱駝精神”走向理想境地的。他48歲時，原地委書記（后任湖北省委常委、紀委書記）丁鳳英同志親筆寫下題為《我愛駱駝勝愛牛一贊駱駝贈宋自重同志》的兩首詩贊揚宋老：“跋沙耐旱漫漫路”，“甘為征人竭心力，倍付辛勤不計酬”。那時，詩人正值鼎盛年華。詩集中處處都能感受到他的“駱駝精神”。“幕府更殘試小寒.千年同夜不同天。月圓月缺幽書苑.民喜民憂躁筆端。風雨晨昏忘白發.奔騰歲月寄征鞍。文章求用無求寵，劍氣簫心兩浩然。”（《夜讀（宿府）書贈（秘書苑）》）。全詩就是詩人“駱駝精神”的寫照，“忘白發”、“寄征鞍”、“無求寵”、“兩浩然”，給讀者充分想象的空間。其他如“年輕難得常相守，你也匆忙，我也匆忙，風雨晨昏各一方。”（《樂桑子》）“寥寥村火破寒空，風雪漫天下大同。”（《大同山區訪貧夜宿蘄陽賓館》）“歷劫知機爭國富，思危垂暮重邦寧。”（《呈修華同志》）等等，無不打上“駱駝精神”的烙印。“駱駝精神”是他做事為官的真諦，是他處世哲學的底色。他立足工作實踐，又超越平凡的實際工作，寫下不平凡的詩句，似在催促當今一代青中年人要勤奮務實地工作，去實現人生的理想目標。我從中也深深體會到，優秀的詩詞具有穿越時空的力量，攜帶著歷代詩人的真情實感，激勵后來者為崇高理想而執著追求。

“征夫”一詞最早出自《詩經·小雅》的《何草不黃》：“哀我征夫，朝夕不暇。”后陶淵明《歸去來辭》中有“問征夫以前路”，范仲淹《漁家傲》中有“將軍白發征夫淚”，都是指遠行人和出征的兵將。宋老中年時期便以平凡的“征夫”自許，晚年的詩集仍以“征夫吟稿”命名，其意仍在出征。二十年來，他退而不休，不是謀權謀利，而是自覺“遲暮微軀如朽木.復興大業似懸鞭。無為空念民生苦，多慮唯祈社稷安。”（《讀劉文芳（櫛風沐雨路漫漫）步韻奉和》）“壯歲無為慚過客，白頭相約作中堅。”（《答謝衛公衍翔》）真是壯心不已啊。所以他“耄耋不辭南海遠，幾回酣夢過瀟湘”（《詩社邀我赴太白湖、白潭湖采風因病未遂》）。從詩中留下的宋老晚年活動軌跡看，較多集中在詩詞和老年體育上。作為湖北省詩詞學會和東坡赤壁詩社顧問，他為推動中華詩詞事業的發展與提高做了大量工作，并堅持不懈地進行詩詞和詩詞評論的寫作。“白發蒼顏何所有？尚留浩氣作詩人。”（《讀（銀濤詩詞）呈金倫清同志》）“激情不為秋來減，高樹蟬歌震暮天。”（《讀王緯（古稀回首憶生平）原韻奉和》）作為黃岡市老年體協的常務副主席，宋老主持老年體育科研作出了比較突出的成績，被國家體育總局授予群眾體育先進個人稱號。他在出席英山縣老年體協換屆一周年總結會時寫道：“步履蹣跚猶有夢：草根翁媼盡天年。”在出席全國老年體育工作會議時寫道：“衰妻笑我老來狂，萬里云天赴沈陽。相約晚年圓一夢，人間共享壽而康。”宋老晚年詩作，題材廣泛，既有對黨和國家德政善治、強國富民和城鄉巨變的贊頌，也有對貪污腐敗，歪風邪氣、環境污染、民生艱難的憂慮，還有堅守理想信念的豪情和親情、友情的眷戀。“才迎‘神七探天回，又訝瓊樓起翠微。席卷城鄉工業化，激流浩蕩挾風雷。”（《參觀團風縣工業園》）“萬壑千溪起畫欄，茶園深處柳如煙。誰將天上神仙墅，撒向青山綠水間？”（《英山新農村一瞥》）讀宋老的詩，令人振奮。

“追隨盛世知先老.陶醉新聲羨后生。”論年紀，宋老已是高齡；看心態，沒有老化、邊緣化的跡象。《天健園詩存續集》，從“火頭軍”到“駱駝”到“征夫”，一連串穿越時空的詩篇，能激勵時下青年人奮發圖強，激勵中年人超越平庸，激勵老年人余熱生輝。我衷心期待更多聆聽不老征夫在實現中國夢這一偉大時代交響樂中發出的美妙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