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是一扇樹葉的門

馬佳威

少年時光，我常與村里的小伙伴拿著樹枝，在空地里打打殺殺，搶奪地盤。時間久了，我便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野孩子。這樣的日子似乎覆蓋了我整個少年時光，像一場漫長的夢，夢中的我追著風跑啊跑，路旁開滿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雖然不起眼，卻代表了整個春天。少年時總有那么多讓人捉摸不透的故事，讓人無法忘懷。

小龍是我的鄰居，比我年長，他總是以一種長者的姿態對我教導，每逢到了開學，小龍就會帶我去江畔散步，江風習習，把蘆葦吹的起此彼伏。在這次開學前最后的狂歡里，小龍問我：“長大了，你要去做什么呢？”我想了想說：“想成為一名老師。你呢？”小龍說：“我想當一個養蜂人，逐花而居。”我看見天邊的夕光透紅，照在小龍的臉上。風一遍又一遍地吹過，整個世界向我們展示出它凌亂的一面，小龍正揮著樹枝鞭打著小花。“唉，那樣也不錯。”我這么說。

我和小龍加入了村里由壞孩子組成的野豬幫，在一次與隔壁村青龍幫的決斗時，我揮著樹枝沖在最前面，風在我的耳邊呼嘯而過，我一個踉蹌，重重的摔在地上，嘴巴恰好埋在鴨屎上，眼前還飛起一根白色的鴨毛。其他一些人就在旁邊哈哈大笑，其中笑的最大聲的當屬小龍了。

四年級的時候，小龍開始發奮學習，一個人的改變有時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促成小龍發生質變的就是他最愛的爺爺生病離世了。所以他放棄了成為一個養蜂人的愿望，立志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五年級的時候，流行一部動畫片叫《四驅兄弟》，小龍買了一個沖鋒戰神，去他家摸到賽車時，我羨慕不已。所以在一個周末，趁小龍不注意，我偷了他的四驅車。但是當我得到時，我躁動不安的心并沒有因此平復，反而更加的擔驚受怕，一連幾日，我都睡不著覺。小龍發現四驅車不見了，跑來詢問我：“你看到過我的四驅車么？”“沒，沒有啊。”我惴惴不安。過了些許日子，又恢復到往昔的平靜。但是平靜如水的日子還是被我母親攪動了。母親發現了這輛來路不明的四驅車，在母親的再三盤問下，我交待實情。

我無法描述那個時候的心情，那是一種世界末日般的絕望。出于對我的懲罰，我在冬日的晚上被趕出了家門，村子的街道在冬天格外蕭條，家家戶戶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門上還貼著被風蝕的褪了色的紅對聯，偶爾深巷里傳來狗吠，寒風凜冽，我蜷縮著走著，頭頂上的月亮冷冷的俯視著世界，遠方的燈火忽隱忽現，無家可歸，那一夜我也至今無法忘懷。我靠在一棵梧桐樹下睡著了，我看見了我的賽車沖進了池塘，看見了小龍向我走來，然后惡狠狠的罵我……后來世界一點點清晰起來，我看見了母親正給我喂藥，我躺在我的床上。

我至今還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但我確信我是被母親趕出過家門的。醒來后我不止一次的覺得，這件傻事真是好笑，少年時的我們不會考慮后果。那天母親把四驅車還給小龍的時候，小龍很是吃驚，最后也沒有理我了。

后來，我幾次三番想找小龍，但始終因為我的膽怯沒有跨出那一步，直到某個早晨我在小巷里遇見小龍，我輕輕地說：“嗨。”小龍走過來，把手搭在我的背上一起去上學，仿佛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其實友誼吶，就那么簡單。好朋友之間打一架吵一架就會和好了，很多事情也不會耿耿于懷。

再后來，上了初中，我再也沒有跟小龍聯系。回村的時候，車子沿著蜿蜒的公路駛進村子，那些沉睡的記憶開始慢慢蘇醒過來，那些少年時的故事像是一次奇幻的旅程，我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時候會想起那些已逝歲月，像是一部膠卷的電影倒帶，那些生活的片段又重新展現在我的面前。

喚醒沉睡的往事，日漸浮躁的心在這一刻安靜下來。穿過樹林，看見滿地散落的松果，江畔的涼風習習，夕陽把天邊照的熠熠生輝，蘆葦在風中搖顫。那個拿著樹枝拍野花的少年不見了，我聽說小龍真的如愿上了醫科大學，

他曾想過成為一個養蜂人，逐花而居，但在成長途中，漸漸改變了最初的夢想。那個少年終已長大，踏上忽晴忽雨的社會。當我們走進樹葉做的大門，時光突然坍塌，分崩離析，那些影像像一片片樹葉，飄向大地。于是我向過去的朋友和自己問好，然后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