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宣：消逝的水墨記憶

顏維琦 曹繼軍

你也許不知道馬克宣是誰，但你一定忘不了他的作品。他是《大鬧天宮》《小蝌蚪找媽媽》《牧笛》的動畫制作，是《三個和尚》《哪吒鬧海》的首席動畫設計、美術設計。他參與和執導的多部水墨動畫片給無數人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回憶，也為中國動畫電影留下了難以超越的藝術巔峰。4月6日，這位藝術家離開了我們，享年76歲。

水墨動畫片是中國動畫的一大創舉，也是世界電影領域里最具中國美學追求的藝術類型。作為中國動畫黃金時代的重要見證人之一，馬克宣參與和執導的多部水墨動畫片都是中國動畫史上的經典。

喚起無數人的童年回憶

1960年，上海美影廠拍出了第一部水墨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轟動世界。這部只有14分鐘的動畫片取材齊白石的小雞、魚、蝦、青蛙、蝌蚪等形象。簡約隨性的線條，悠揚、頓挫的墨色，讓觀眾仿佛看到一幅流動的中國畫卷。

或許，你還記得一個牧童找牛的故事！它就是上海美影廠于1963年攝制的作品——《牧笛》。這部作品展現了中國山水畫中常見的高山峻嶺和飛流千尺的氣象，達到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的意境。創造出了與迪斯尼卡通片迥異的趣味。

1988年，馬克宣主創拍攝了影片《山水情》。這部18分鐘的影片將中國詩畫的意境和筆墨情趣融進了每一個畫面，顯示出中國藝術的深厚傳統。同時，與之緊密糅合的各種現代動畫手法，把中國水墨動畫推向新的境界。

一位日本動畫人曾感慨：“能夠把水墨畫制成動畫片，表明了中國人對自己的傳統藝術有很深的感情和深刻的理解，外人只能說‘了不起。”

水墨動畫之所以在國際上贏得美譽，與當時一大批甘于寂寞、保持格調的藝術家不惜工本的執著追求分不開。馬克宣就是其中的一位。

“最認真的動畫老師”

就在幾個月前，這位原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導演，還一襲風衣走在校園里，在課堂上一坐就是5個小時，給學生們點評作業。“一定要真心喜歡動畫才可以做出自己的風格，不能別人做什么你就按什么去做。”他這么對學生說。

1959年，20歲的馬克宣分配到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那一年，正是中國美術片從起步到發展的階段。當時的老廠長特偉提出：“敲喜劇電影之窗，走民族風格之路。”中國的傳統水墨畫很有特點，如何把水墨畫引入動畫片制作就成了一個新的課題。經過反復試驗，《小蝌蚪找媽媽》問世，這是我國第一部完整的水墨動畫短片。此后一直到中國水墨動畫的頂峰之作《山水情》，馬克宣都是重要的主創人員。

“我從動畫員這個起步工作開始，在老前輩和兄長們的指導下，通過一步一步地藝術實踐和創作，一條路一直走到今天，已經50多年了。我很慶幸我走過的是這樣一條路。”馬克宣曾這樣回顧自己和動畫結緣的一生。在他看來，中國動畫的發展，最可貴的是不斷地自覺地去突破自己，給自己提出新的任務和難點——從傳統的動畫發展出水墨動畫，再到剪紙動畫的創造，后來又發展出立體的紙偶片，都是如此。“敢于突破自己已有的成就，不斷探索和創造新的形式和片種，才能取得更高的成就”，他將這種精神視若珍寶，竭力守護著中國動畫在發展階段留下的財富。

最近十多年，馬克宣全身心地投入動畫教學，常常一個人從上海跑到吉林和北京，成了學生們眼中“最認真的動畫老師”。他有些擔憂：“中國動畫在20世紀50年代的時候，在國際上是很有知名度的，國際動畫影壇非常尊重中國動畫，還以中國學派來命名中國動畫。可是現在不少動畫創作者卻一味模仿國外的東西，把自己民族的、傳統的東西給丟了。”他常對學生說：“把別人身上好的東西吸取過來，融合自己本民族的傳統，做出自己的特色才是正途。”

在馬克宣看來，培養具有創新意識的動畫人才，是讓中國動畫具有國際水準的關鍵。“動畫專業的學生不能只會剪紙、手繪等傳統動畫制作方法，也不能一切依賴數字技術合成，兩樣東西結合起來才能造就一個新型的動畫人才。”“我鼓勵學生獨立思考，要直面生活。你要做的一定要是你自己最感興趣的內容，要有一種非表現出來不可的創作沖動。”

他始終懷著一個中國動畫的夢。他深信，“只要在藝術上還像以前那樣不斷堅持突破，不斷有新的追求、新的探索、新的實驗和創新，中國動畫一定會再度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