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月光

安思齊

九月，媽媽去了川藏，在海拔4723米的卡子拉山口，遇見了藏族女孩兒卓瑪和她的弟弟拉旺。

媽媽給他們拍了許多照片，并存在手機上，回來后給我看。卓瑪很漂亮，梳著齊腰長的麻花辮子，穿著藏族傳統格布裙子，皮膚黝黑，臉蛋兒圓圓的，抿著嘴羞澀地笑，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閃爍著快樂和友善的光芒，旁邊是她的弟弟拉旺，他正甩著鞭子，看護著滿山坡的牦牛。

讓我吃驚的是，這個與我同齡的藏族女孩竟沒有上過學。據媽媽講，卓瑪與拉旺隨著牦牛群住在山口邊一個狹小的簡易帳篷里，那里是一處背風向陽的地方，牧草長勢好，每年的九月山上已經落雪，而他們的牦牛依然可以享受美味的青牧草。

在我的心中，青藏高原遠離塵世，甚至它的居民，都有一種遠離人間煙火的氣質。在那里，人的生存與天地共融，智慧和蠻荒統一，到處都有令人驚嘆的神奇。媽媽不懂藏語，而在藏區，想找到一個能懂些漢語的人更不容易，所以媽媽能從這兩個藏族孩子那里得到這么多故事，一定是用盡渾身解數，讓我由衷敬佩。

卓瑪和拉旺沒有母親，他們說，母親早就被放在山上與天神在一起了。他們的父親在川藏鐵路施工段308國道上做聯絡員。因為川藏公路正在施工，進藏只有這樣一條單行線，父親的工作就是每天站在路段的銜接處，戴著對講器，兩只手各拿一面小彩旗指揮車輛通行。工作的第一天，路上就出現了大面積擁堵。本來指揮用的是一紅一綠兩面旗子，他卻選了兩面紅色的小旗子指揮，因為他覺得紅色是世界上最美的顏色。

卓瑪和拉旺的帳篷媽媽他們去拜訪過的，嗆人的膻牦牛肉味讓人胃腸反應，而且沒有燈光照明。在帳篷的頂上，有一個方形的開口，卓瑪說，每天晚上，他們就讓外面的月光從這里射進來，帳篷里就明亮了。

正當媽媽他們一行人準備返程的時候，卓瑪找到了她，鄭重地要求媽媽送她一件施工安全員穿的有熒光條的橙色背心。望著大家不解的神情，卓瑪怯怯地說出了理由，原來近期山上陰雨連綿，他們一家已經很久沒有看見月光了，昨天晚上，父親把工友的背心穿回家，無意間熒光條在黑暗中發出了亮光，讓她和拉旺高興極了。

卓瑪快樂的身影，在大家的視野里漸漸隱去，她抱著兩件帶熒光條的背心，那是媽媽他們送給她和拉旺的月光。

在這片寂靜的高原上，不僅有風聲，有霜雪，還有月光，有美好的理想和愿望，那些為理想和愿望而努力的異族子民，他們天然的追求和信賴讓我感動和欽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