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布勞格

胡泳

布勞格拯救的人，多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救世主。為此，他榮獲諾貝爾和平獎。

1965年，諾曼·布勞格和他的團隊，將其在墨西哥研發的雜交品種，移植到印度和巴基斯坦進行了測試。當時兩國都在從美國進口谷物，面臨著嚴重的饑荒。

可到1970年時，兩國的糧食產量都增加了一倍，一場迫近的災難得以緩解。綠色革命的糧食作物和育種技術開始在全世界散播開來。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布勞格拯救的人，多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救世主。為此，他榮獲諾貝爾和平獎。

布勞格也曾因為打破了英國經濟學家馬爾薩斯的黑暗預言而廣受眾人稱贊。馬爾薩斯在其1798年出版的著作《人口原理》中警告說，人口增長速度總會超過食物供給的速度。因此，馬爾薩斯斷定人類將會遭遇苦難，因為不斷增加的人口會進一步瓜分世界本就有限的資源。

大多數經濟學家都對此預測嗤之以鼻，他們認為增長是很美好的事情。馬爾薩斯的論斷，帶有內在的悲觀色彩，與人類想要將更多生命降臨世界的自然沖動完全對立，所以他這篇學術著作變得臭名昭著。兩個多世紀之后，這本書的影響力依舊延續，馬爾薩斯的名字甚至成為了一個貶義詞：馬爾薩斯主義。

1968年，馬爾薩斯的不詳預測在斯坦福大學的生態學家保羅·艾里奇新書《人口爆炸》中復活。當時，世界人口數量已經達到35億。他和妻子在書中預測：70年代開始，地球會爆發大規模的饑荒，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災難。

跟馬爾薩斯一樣，他的書被翻譯成多種文字，其概念被廣泛使用——盡管其后該書中最緊迫的論斷被證實是錯誤的。該書預測，在10年內數百萬亞洲人會因饑荒死亡，但這從未發生過。

艾里奇夫婦沒有預測到諾曼·布勞格令人震驚的綠色革命會極大增加全世界的糧食供應。在接下來的10年里，艾里奇和布勞格的名字經常被艾里奇的詆毀者們慣例似地聯系在一起。

杜克大學的工程系教授丹尼爾·瓦萊羅在2007年的教科書《工程師的生物醫藥倫理學》寫道：“工程師可以尋找到實現糧食供應的方法來打破馬爾薩斯的曲線（就像布勞格打破了艾里奇的預言一樣）”。這是一個典型的推論：數百萬人口有飯吃，活了下來，這就是一個例證，證明諾曼·布勞格已經駁斥了艾里奇和馬爾薩斯關于人口過剩的論斷。

然而，這個結論并不被布勞格自己所接受。他接受諾貝爾和平獎時發布的演講并不是以勝利為結尾的，而是以警告結尾：

……我們正在和兩種敵對力量作斗爭，糧食生產的科學力量和人類生育的生物學力量。近來，人類已經潛在性地掌握了這兩種敵對的力量，取得了令人驚奇的進步?？茖W、發明和技術都給與了人類原料和方法，使糧食供應實現了大幅度、有時候甚至是非常壯觀的增加……人類已經掌握了有效并且人性化地降低人口生育率的方法。人類正在用自己的力量提高糧食生產的速度和數量。但是，人類尚未發揮其足夠的潛能來降低人口生育率……

但如果人類抗擊饑荒的戰爭要想永遠取得勝利，就必須依靠增加糧食生產和控制人口增長。

在人生的最后階段，布勞格擔任了不少人口組織的董事，雖然他還在持續研究糧食問題，以便養活因他的工作而成倍添加到世界人口中的數百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