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苦艾酒跟一輪落日有什么分別

周惠民

文森特·梵高晚期的畫作對黃色有特殊的偏好，他租住的房屋被涂成黃色，許多作品（如《向日葵》）以黃色為基調，他寄給弟弟提奧的信件中充滿對黃色的贊美。對此，美國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的保羅·沃爾夫博士有獨到的見解，在美國臨床化學協會第52屆年度會議上，沃爾夫博士介紹了地高辛的一些有趣的信息，以及它可能如何影響了梵高繪畫的研究結果。沃爾夫博士說，梵高患有家族遺傳性的癲癇，醫生給他開的藥物是從洋地黃類植物提取的地高辛。梵高對黃色的嗜好，比如其《星夜》中每顆星星都被大片的黃色云團圍繞，可能與其服用洋地黃類藥物造成的“黃視癥（視物變黃）”有關。

而苦艾酒也被沃爾夫博士認為是梵高熱衷于使用黃色的原因。阿爾蒂爾·蘭波把苦艾酒稱之為“冰川山艾”，雖然苦艾酒中有綠茴芹，甜茴香，和其他藥材和食用香草。但其制作的關鍵原料是一種大量生長在瑞士瓦勒德特拉費寒冷地帶的苦艾的花和葉，這種歐洲多年生草本植物含有微量化合物“側柏酮”，研究發現側柏酮不但可以激發創造力，也會造成黃視。

梵高是苦艾酒的忠實信徒，他曾經畫過《有苦艾酒的餐桌》，畫中那搖晃和傾斜的酒杯好像暗示這幅畫是在梵高喝過幾杯之后畫的，就在另一位印象派畫家勞特雷克畫過《喝苦艾酒的梵高》之后，1888年，凡高離開巴黎到南方尋找平靜，但飲酒仍在他的生活中揮之不去。梵高白天在阿爾的鄉間寫生，金黃的烈日讓這頭寂寞的狂獸饑渴難耐，夜里便一頭扎入了“綠色繆斯”的懷抱。印象派畫家西涅克來拜訪過他，并描寫了凡高的景況：“他在烈日酷暑中消磨了一整天以后，沒有象樣的家可回，于是就坐上咖啡館的凳子，在那里，苦艾酒和白蘭地交替著，痛飲不休。”

在阿爾，梵高在咖啡館里花掉大半的生活費用，他也在咖啡館里觀察那些同樣消沉的靈魂，梵高寫信給他親愛的弟弟提奧：“咖啡館是個會讓人毀掉自己、讓人發狂的地方，所以我用路易十五的柔綠色、用孔雀綠，再襯以黃綠色、粗糙的青綠色，我用這些來表現在低矮的咖啡館里蘊含的黑色力量；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魔鬼熔爐一樣的氛圍中，泛著硫磺的顏色。” 一句話，苦艾酒的顏色。

當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黃視一說，而且這種病癥一般還會導致對藍色的忽視，但是在梵高生命末期的繪畫中藍色幾乎和黃色一樣熱烈。梵高告訴弟弟：我喜歡漫無邊際的大海，因為它與蔚藍色的天空合壁為一，這正是海天的壯闊，巧的是離海邊有一塊看不到邊際的金黃色的麥田，我想這就是現實和浪漫的比較……我要把它畫在紙上留在人間。

也許梵高只是熱愛黃色，對于他來說，黃色就是太陽，“我需要太陽，我被它那可怕的熱與光吸引了，離開了太陽就無法永遠真正的繪畫……我要使非洲的太陽燒盡我體內的寒冷，并在我的調色板上點起火來”。不過正如英國作家王爾德所言，“一杯苦艾酒跟一輪落日有什么分別呢”

梵高的割耳事件，甚至他的自殺，也常常被歸咎于大量飲用苦艾酒所致，我們不清楚苦艾酒該對凡高的死負多少責任，不過有詩人說，梵高流在大地上的血液，雖然陰郁卻喜悅，散發出苦澀的酒味。

梵高于1890年去世，被安葬在瓦茲。1905年他的遺體被轉移到附近一個更大的墓地。移棺時發現他的棺材被裝飾性常青樹北美香柏的根緊緊纏繞，北美香柏富含側柏酮，事實上， “側柏酮”的名稱正是從這種植物的拉丁學名而來的。既有趣，又略顯諷刺，梵高與側柏酮關系甚至在他死后還在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