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納

總部設在德國的國際機器人聯合會曾在2012年作出預測,說中國將在2016年成為全球機器人最大市場,但實際上,此后的第二年,中國就超過日本,成為世界機器人進出口總量最大的國家。巨大的市場潛力不僅讓國外機器人生產商趨之若鶩,連國內的格力、萬科、萬達這些資金雄厚的非機器人企業也相繼推出了自己的機器人生產計劃。
在許多企業削尖腦袋擠進這個熱門領域時,發展了十幾年的新松公司已經是市值超過245億元——世界第三大機器人生產企業,并且擁有自主核心技術、領先產品及售后系統的完整機器人產業鏈。沈陽這座中國工業的地標城市,正在世界工業機器人版圖里,畫出中國制造的位置。
沈陽留給很多人的印象,還是紀錄片《鐵西區》中高聳的煙筒、擁擠的自行車、不絕于耳的鋼鐵撞擊聲和雙手污穢的工人……但當我們坐上電力驅動的環保有軌電車,橫跨城市綠化帶和渾河來到位于沈陽市渾南新區的機器人產業園時,這里卻是另一番景象——整齊、寧靜、秩序井然。它不像鄰居東芝公司那么高調,擁有高聳的又尖又細的試驗塔,但4座國內最大的機器人生產檢驗車間,還是引人注目,這里就包含了去年9月投入生產的工業機器人生產車間。
新車間從外形上看像一個巨大的灰色倉庫,雖然正是上班時間,但這里的工人并不多,幾乎人手一臺筆記本電腦,新松機器人股份有限公司公關部長哈恩晶告訴記者,新松現在有1600名職工,其中1200名是研發人員,機器人生產除了外包給其他工廠,最重要的就是在數字化車間里,用機器人完成生產工作。
車間大門正對一組兩三層樓高的貨架,有點像園林設計里的影壁墻,這是車間“物聯網”的第一步,生產機器人的每一個零件都要在這里獲取信息編碼,從此,這個零件便正式進入生產系統。
當一個零件被需要時,車間電腦會指揮類似人手臂的抓取機器人在零件中尋找相應編號的零件,之后將它放置在移栽機器人上,循著地上的激光導航路線,運到裝配區備用,整個出庫過程的物流信息會記錄在車間終端中,確保每個零件按部就班。
一臺機器人的重量起碼是100公斤,如果依靠人力搬運和裝配,效率和人工都是難以想象的。“利用信息化和自動化控制,無人工介入,是新松這個新車間的特色。”哈恩晶說,新松是工業機器人的生產者,同時也是使用者。
無人工廠是科技轉換成生產力的極致表現,但它并非完美。“現在的機器人在工程精度和效率上都超過人工,但它的感知系統還不完善,從安全角度出發,機器人和工人之間的互動很少,只能采取人機分離的生產空間。”哈恩晶的話道出機器人流水線的技術限制。不過,現在的新松正在研發可以感知環境的機器人,它們不僅有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還能掌握力道的大小。未來,機器人不僅會成為工人的工友,還能主動保護工人們的勞動安全。
新松的這條生產線可以生產移動、堆垛、裝配、檢測等功能的機器人系列產品,年產能達到5000臺,但產量并不是衡量高新制造業優劣的唯一標準。“市場上,新松的產品可能不是最便宜的,但它的技術一定是領先的,服務一定是可靠的。”哈恩晶說,在新一輪工業競爭中,新松并沒有像大多國產品牌一樣,選擇“擴大產能”“薄利多銷”的銷售策略。
去年,習近平主席在中國科學院第十七次院士大會上提出“我們不僅要把我國機器人水平提高上去,而且要盡可能多地占領市場”,將機器人產業納入國家戰略。市場的空缺和國策的支持,把機器人制造推上了中國工業發展的快車道。各地方政府,稍有經濟實力和工業基礎的,都來一嘗機器人生產的甜頭,僅2014年,中國就新增機器人生產企業300余家,政府規劃出的機器人產業園40多個。
井噴式的發展,讓看似“高大上”的機器人制造業,實際上卻有著與曾經“中國制造”相仿的發展軌跡。比如,核心部件仍依賴日本和德國等國家的進口,產品基本上還是以組裝為主;另一方面,口碑和技術與發展多年的國外品牌依然存在差距,所以,更多的國產品牌只能采取削價求存的策略。
“行業發展之初,出現泡沫是正常的,氣勢和熱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行業的發展。”雖然哈恩晶對機器人產業充滿信心,但一場關于機器人的價格戰已經影響到新松發展。
15年前,新松用六關節機械手撕開了國外壟斷,讓機器人走下神壇。如今,這款機器人仍然是工業機器臂中的熱銷產品,雖然在功能、載重、精度上都有所提高,但是其核心技術并未革新。可以生產這款機器人的國內廠家也越來越多,而且價格多數低于新松,單純在這一產品上,新松可能不再是性價比之王。其實,從性能和指標上看,如果企業只生產這一類機器人產品是不賺錢的,不過由于各地政府的補貼政策優厚,所以提高機器人產量,就成了企業向政府伸手的最有力籌碼。
“機器人是技術、資金、人才要求三高的行業,新松公司踮著腳算是邁進了這個門檻,國內新進入的企業跟國際上相比更有差距。”新松機器人自動化股份有限公司總裁曲道奎說,除了應對國內同行的價格戰,新松最大的競爭者還是來自海外。
瑞士ABB、德國kuka、日本的發那科和安川電機被稱為“機器人四大家族”,他們占領著全球工業機器人一半以上的市場份額,這些企業在改革開放之初就進入中國市場,掌握著大部分中國工業制造流水線。比如,機器人用量最大的汽車生產行業,絕大部分使用的是進口機器人,國產機器人想進入這樣幾乎形成壟斷的生產線,難度很大。
“在‘上行壟斷,下行廉價的市場狀態下,新松另辟蹊徑,走出了一條中間路線。”哈恩晶告訴記者,現在的新松針對發展中國家的工業特點,加大機器人研發力度,比如在打磨、熱模鍛、涂膠等新型領域,用“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開始擠進工業機器人領域。“與此同時,新松也在用它的理念和服務,積極地參與到國際競爭之中,用無形商品占領市場。”
在新松的機器人檢驗車間,一臺AGV(智能移動機器人)正在接受檢測。雖然行動靈活,但這臺個頭碩大,渾身油漬的機器人明顯與它附近嶄新小巧的機器人有很大區別。
蹲坐在旁邊,筆記本電腦放在膝上的年輕工程師告訴記者,這臺AGV是15年前新松給長春一汽定制的,雖然車體性能良好,但控制系統和生產節拍上已經相對滯后,所以一汽將它送回新松升級。
“機器人升級的費用是一萬元,而購買一臺新的機器人要80萬。”哈恩晶說,像這樣的機器人老將還有很多——在嘉陵摩托和金杯面包車的生產線上,依然有第一代國產機械臂在工作。“像機器手臂這樣耗損率比較高的產品,使用壽命一般是10年,其他機器人均是20年以上。不過,像汽車需要保養一樣,機器人使用3年以上,就要開始維修和保養的工作。”根據新松2014年的財務報表,售后服務已經成為公司盈利項目,并占營業額的5%,隨著售出的機器人越來越多,這一比重也將越來越大。“國外企業售后周期長、費用高,國內小廠家技術跟不上,所以在機器人售后領域,新松大有可為。”
AGV升級之后,與它一同交付長春一汽的還有28臺用于焊接馬自達轎車的機器人生產線。“售后服務是培養忠實用戶的最強競爭力”,新松的生意經可謂精明。工業機器人的用戶,他們的產品也不僅是依靠廉價取勝,比如,寶馬、沃爾沃、TCL、國家電網……都是新松的客戶,他們的價值觀不只價格,價格戰只能引來對產品質量的質疑,當機器人的技術、耐用、售后服務都達到要求,他們才會選擇。
如今,新松在北京、上海、廣州、烏魯木齊等城市設置了服務網點,這樣全國的服務覆蓋,不但為客戶的采購提供了方便,最重要的是在服務環節上提供了便利。“機器人是一個軟硬件結合的智能工業產品,是需要不斷地維修、保養和升級,甚至連報廢都需要專門的服務支持,而這是國內其他品牌做不到的。”曲道奎對新松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