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股虧損，上市公司該不該賠償？

秦風　錢宏祥

最近幾年，中國股市風生水起，引來大波股民投身股市。但對于一些股市中的問題，大多數股民并沒有太多認識。比如，上市公司隱瞞重大不利信息，造成股民資金大幅度縮水，其經濟損失由誰承擔？7月27日，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的一起證券虛假陳述案件給了股民一個很好的參考。

“黑馬”來臨，果斷出手

顧民是浙江省杭州市的一位資深股民，他因擅長從上市公司所披露的信息和股票成交量中判別“黑馬”而被伙伴們譽為“股神”。2010年年底，幾乎白手起家的他在股市已擁有數百萬元的運作資金。

2011年2月，國內股市的投資日趨白熱化。顧民作為頗具天賦的股票投資者，怎么可能讓這一桶金在他面前溜走呢！因此，顧民決定再押一次“黑馬”，期望把手中的資金增值到千萬元以上。當他把這件喜事跟妻子說了之后，妻子卻有些擔心：“這個機會是很難得，但是，前陣子你不剛賺了一筆嗎？再說，人家叫你‘股神，你就真把自己‘股神了？還是謹慎一點好。”

經妻子這么一說，顧民有些猶豫了。他想，股市風云變幻，難以捉摸，萬一這次沒猜中“黑馬”，豈不賠了？但轉念一想，妻子的話也不對。老話雖然說“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但風險越大，收益越大。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顧民最終決定調查一下，可以的話就做，如果真的不可以就放棄。

通過查閱大量的上市公司信息，顧民發現寧波FB公司的股價雖然經過了前期的大幅度拉升，但其集團旗下的企業正在向附加值較高的上游資源產業鏈延伸，未來產能一旦釋放，必將是有色金屬板塊中最具潛力的“黑馬”。和妻子分析了這些投資信息后，顧民決定投資FB公司。

于是，顧民清倉賣空其他股票，傾其資金奮力一搏。2011年5月13日至8月30日，顧民頻繁增倉、補倉，先后買進FB公司股票686900股，買入單價最高達17.16元。顧民時刻關注這只股票，還把有關FB公司的信息打印出來，一條一條地分析，甚至他妻子都被這股癡勁兒影響到了，常常給顧民提供一些聽來的消息。顧民根據股價走勢的波動和自己分析的結果，適時地買進賣出。在7月7日至7月18日，顧民判斷這只股票有下跌的趨勢，所以賣出了367500股。

截至10月17日，顧民尚持有321200股FB公司的股票。 就這段時間來看，顧民的眼光的確不錯，這只股票整體上是上漲的。

遭遇突變，虧損誰擔

不久，顧民手里的股票出現了持續下跌。剛開始，顧民沒怎么在意，畢竟股市風云變幻，漲跌難測。誰知道，自10月18日后，股價日跌幅達8.14%。2011年12月14日，收盤單價更是跌至7.3元。這一波長時間的下跌讓顧民也把持不住了，為了減少損失，他不得不忍痛割肉。粗略估算，自2011年5月運作該股以來，加上交易傭金、印花稅，顧民的投資損失達120多萬元。顧民很失望，本想“撈金”，誰料竟翻了船。

一天，妻子對顧民說：“我聽同事說，那個FB公司出了問題。你知道這回事嗎？”聽妻子這么一說，顧民也覺得這次“誤判”不像往常的股票下跌那么簡單。經過查詢，顧民才知道就在他頻頻出手之際，FB公司卻因一起借款合同糾紛陷入了“訴訟門”。

10月18日，FB公司通過證券媒體、網絡發布了《涉及訴訟公告》，披露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公司對金額達5654萬元的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并且公開了先前隱瞞的信息。在此隱瞞重大不利訴訟期間，其股票成交單價最高達18.19元。但自10月18日起，FB公司股價日跌幅達8.14%，12月14日收盤單價跌至7.3元。FB公司本來應該在其2010年度報告之資產負債表日后事項、2011年半年度報告中披露此信息，但FB公司并沒有那么做。至此，顧民才敢肯定自己被FB公司騙了。

顧民想，能不能就此要求FB公司賠償呢？雖然顧民在股市中有些年頭了，但他對這種事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于是，顧民向律師朋友李剛咨詢究竟應該怎么辦，能不能獲得賠償減少損失。李剛說：“投資人因證券虛假陳述提起的民事賠償訴訟，必須依據有關機關的行政處罰決定或者人民法院的刑事裁判文書。”

顧民這才明白，原來要想起訴FB公司，必須等到《關于收到中國證監會行政處罰決定書的公告》公布之后。2012年7月12日，FB公司終于發布了《關于收到中國證監會行政處罰決定書的公告》。于是，顧民果斷將地FB公司告到了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

8月6日，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法庭上，顧民認為，因被告FB公司的虛假陳述行為的被曝光導致股價下跌，原告為此付出1209265.34元的慘重損失。因此，FB公司應承擔因虛假陳述帶來的侵權民事賠償責任。

寧波FB公司代表則辯稱，被告遲延披露的涉訴案件是在公司收到法院民事傳票之初，因此，實質上可以確認該案與本公司無關，該事項也并不影響公司股票的基本面，更不會影響企業的持續經營能力。同時，原告主張的投資損失與被告的虛假陳述并沒有因果關系，完全是證券市場系統性風險以及原告自身的錯誤投資所致。

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根據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第十七條、十八條、十九條、二十條等規定，判決被告對原告的差額損失承擔20%的責任。由于相繼起訴FB公司的同類案件較多，直到2014年11月14日，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才公開宣判寧波FB公司在判決生效后十日內賠償原告顧民223957.60元。判決后，原告、被告均沒有提出上訴。

（文中人物、所涉公司均系化名）

法官說法

本案的爭議焦點是原告顧民的投資損失與被告FB公司的證券虛假陳述行為有無因果關系，被告該不該賠償原告的投資損失？明白這個問題的關鍵是，顧民的投資損失是否由證券市場固有的系統風險所導致。

關于證券市場系統風險，我國《證券投資基金法》《證券法》《公司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等相關的法律法規、司法解釋尚未有明確的規定。一般而言，證券市場系統風險是指由于某種因素的影響和變化，導致股市上所有股票價格的下跌，從而給股票持有人帶來損失的可能性。這種影響為個別企業和行業所不能控制，投資人亦無法通過分散投資加以消除。系統風險的主要形式有：通貨膨脹風險、利率風險、匯率風險、宏觀經濟風險等。

在認定系統風險時，不僅要有客觀真實的風險誘因，并且要看相關指數是否出現大幅度的波動。從國內情況看，中國人民銀行實施了緊縮性的貨幣政策，因此應認定存在系統風險的誘因。再從同類型股票指數的變化看，有色金屬類股票跌幅近40%。而同期FB公司股票跌幅則為65%。從中可以看出，受風險誘因的影響，證券市場上的股票雖然出現了整體性下跌，但FB公司股票的跌幅又多于同類型的股票。顧民在2011年購買FB公司股票時，其股價已經經過了前期大幅拉升，正處于歷史高位，顧民此時購買股票確實已經存在較大的投資風險。顧民的投資損失既存在證券市場系統風險誘因，又不能全部歸于該風險誘因。因此，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FB公司承擔20%的責任，是合理的。

此外，受損股民對虛假陳述行為主張賠償，要注意：對凡含有上市公司在內的被告提起民事訴訟時，應交由上市公司所在直轄市、省會市、計劃單列市或經濟特區中級人民法院處理；虛假陳述民事賠償案件的訴訟時效為兩年，從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及其派出機構對虛假陳述行為作出處罰決定之日起算起；材料則需要股民身份證原件（或經公證的復印件）、股民股東賬戶卡和股民買賣涉虛假陳述股票的對賬單或交割單。

錢宏祥（江蘇省鎮江市潤州區人民法院高級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