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慧 武鴻鳴


摘 ?要: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在國產電視劇的發展歷程中,一直以其獨特形象成為我國所特有的文化資源。在當我國步入消費社會的今天,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也受到消費文化影響,出現了文本低俗化、模式同質化等傾向。本文將從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與消費文化間的關系,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的消費文化表現特征,來研究消費文化對國產電視劇的影響。
關鍵詞:知青;電視劇;消費文化
中圖分類號:J90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文章編號:1672-8122(2015)10-0079-03
一、引 言
我國的電視劇發展比較晚,進入20世紀90年代開始步入快車道,并逐漸走向成熟。面對文本多樣,劇作風格的多元,從業界到學術界,都意識到有必要對國產電視劇進行分類。這時曾把電視劇劃分為高雅電視劇和通俗電視劇。高鑫的《通俗劇:大眾文化文本》一文對通俗劇的界定、特征、類型以及對其產生發展的某些思考進行了詳盡的論述,他解釋“通”即“流通、流行”,“俗”即“世俗、風俗、習俗”;“通俗劇是以反映世俗的大眾生活和情感為主要內容,以一定的程式化和模式化為主要形式,以給大眾提供消遣娛樂為主要目的,明白曉暢,淺顯易懂,便于接受的大眾文化文本。[1]”
本文討論的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大部分屬于通俗電視劇的范圍,又不囿于這個范圍。相對于對電視劇類型的定義,本文更傾向依據電視劇的主要人物、主要事件和創作背景來進行分類。所以本文所討論的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討論的是電視劇主要人物是知青青年,所講述的故事是發生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生活的電視劇。這類電視劇往往以最平凡的普通知識青年和生活在那個時代的其它群體為對象,在情節發展過程中展現出那個年代特有的精神風貌和生存狀態,同時又不乏與這個時代相同的愛情、親情、友情等普通人的生活觀為參照,以濃烈感情渲染抓住觀眾,并引發強烈的感情共鳴,引發觀眾對以“知青”為主題的電視劇產生觀賞興趣。
在今天消費文化背景下,國產電視劇受到了電視媒介廣告商業化的深度驅動,我們再用高雅電視劇和通俗電視劇的兩分法進行分類,以這個參照要素去研究電視劇傳播文化,必然會顯得難以把控,分析范式過于簡單化。國產電視劇對于電視媒介的商業運作依賴的程度越來越強,電視劇的生產數量、題材選擇、流行元素、格調背景,與媒介消費文化的關系日趨緊密。
二、消費文化含義的延展
“今天,在我們的周圍,存在著一種由不斷增長的物、服務和物質財富所構成的驚人的消費和豐盛現象,它構成了人類自身環境中的一種根本變化。恰當地說,富裕的人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受到人們的包圍,而是受到物的包圍……[2]”從2003年起,我國的人均GDP已突破1000美元。當人均收入超過1000美元時,商品對人的滿足就會逐漸轉換為人對商品的需求。人對商品的需求逐漸由滿足基本的生活需求,轉變為商品攜帶的商品符號的消費,追求符號意義帶來的財富、身份、地位的象征。這就是我國從“生產社會”向“消費社會”轉型的一個過程。現在我國消費社會特征明顯,人們越來越注重追求商品背后的文化價值,以“消費社會”的產生為基礎的消費文化因此而生。
商品將其經濟動機和商業動機以符號的形式表現出來時就體現了其所蘊含的消費文化,消費文化是消費社會的文化形態。“消費文化就是在消費社會人們消費中所表現出來的文化。”[2]皮特·斯蒂恩斯簡潔扼要地描述了消費文化,“在這個社會里,很多人的生活目標是部分地建構在獲取他們顯然根本不需要的物質或不是傳統的需要展示的東西上,他們投身于獲取的東西的過程——買東西中。他們的身份,部分是由他們所擁有的新買的東西或新展示的東西決定的。在這樣的社會里,諸多機構鼓勵并服務于消費文化,從熱忱地招徠生意的店主企圖誘導顧客買他們并不需要的東西,到產品設計人員對現有的產品變換新的花樣,到廣告商們尋求創造新的需求。[3]”由此看來,消費文化使得人們不單純是為了滿足生活、生產的需要進行消費活動,更重要的是制造新的消費欲望,由對商品的消費到對商品背后符號意義的消費,從而獲取消費快感。“消費主義文化往往不直接表現為對現存經濟、政治合理性的辯護,而是以一種隱蔽的、非政治化的方式,以普遍的倫理、風尚或習俗的形式將個人發展、即時滿足、追求變化、喜好創新等特定的價值觀念合理化為個人日常生活中的自由選擇。[4]”
三、“知青”電視劇在消費文化影響下的嬗變
“知青”,即對知識青年的簡稱,特指從20世紀50年代到七十年代末期為止從城市下放到農村的年輕人,帶著其特定歷史時期的烙印成為了中國歷史上最特殊的一群青年。在歷史上“知青”是堅強向上,不屈服于命運的象征,他們是我國現代化進程中無法忽視的建設力量。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本該反映知識青年頑強拼搏奮斗,堅韌不拔的一面,卻在消費文化的影響下逐步削弱了自身在反映現實,弘揚正能量上的積極作用。
消費文化對物欲的追求和推崇極大地滲透到了國產電視劇的方方面面。
上表以最初五年我國開始播出的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和近五年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為例,看出消費文化對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的影響。可以很明顯地從上表看出,從1988年我國第一部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雪城》到1998年的《一年又一年》之間跨越了十年,在這十年之中以“知青”為主題的電視劇雖然有逐漸煽情化的趨勢,但從獲獎情況來看,電視劇的質量并沒有因為感情元素的加入而降低。但1998年到2009年這十一年里,電視劇的數量大大增加,但其中只有一部作品獲獎,情感充斥作品降低了整體質量,將“知青”這個本該作為主題的符號淡化為敘事背景,夸大戲劇沖突,滿足受眾的娛樂消費需求,這也為電視劇的銷售和二次銷售帶來更多的有利因素。
四、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加快了消費文化的滲透
據國家廣電總局公布的數據顯示,我國以每天制造四十集左右電視劇的速度,成為了2014年世界“電視劇第一生產國”。與此同時,我國電視臺對電視劇的消耗也是其他國家難以企及的。我國地方電視臺白天一般都是老劇連播,傍晚黃金檔是新劇上檔,一天下來少說也可以播十集左右電視劇。最近我國各大視頻網站聯合民間制作公司的相關資源紛紛自制電視劇,拓展了國產電視劇的播出渠道,擴寬了國產電視劇的影響力。從上表也可清晰地看出“知青”題材的國產電視劇并未退出電視劇熱門選題,而且有均衡穩步發展的趨勢。
消費文化將國產電視劇中的情節符號化,將生活中本來常見的親情、友情和愛情夸大化,并將其上升到了生活的唯一中心,極盡渲染之能事,將其塑造為生活中所有的矛盾地根源。以1977年恢復高考這個大背景而拍攝的電視《我們的青春1977》,按常人的思維邏輯這部劇本應講述知識青年為高考而積極進取的故事,但這部劇卻僅以恢復高考這件大事為背景,大談兩位知識青年的愛情故事。故事情節的開展就是依據兩人的愛情線索,這樣的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并不少見,除去電視劇主人公知青的身份背景,這些電視劇又跟時下反映80后90后青年人的國產電視劇有多少區別呢?“知青”成為電視劇中可有可無的符號,反倒被愛恨糾葛的象征符搶了地位,傳遞出那個年代物欲橫流的錯誤理念,在當今年輕人群體中造成負面影響。
在如今的經濟社會里,國產電視劇作為一種文化產品向受眾傳遞精神資源的同時,也為受眾傳遞其中蘊含的意義和快感。就如同費斯科所說,“在經濟社會里,電視節目作為商品有雙重意義,金融經濟注重的是電視節目的交換價值,流通的是金錢,文化經濟注重的是電視的使用價值,流通的是意義和快感。[5]”在經濟社會里,國產電視劇作為商品具有雙重屬性,在經濟交換的過程中,金融經濟注重國產電視劇的交換價值,即國產電視劇的售價和購買過程中付出的成本;文化經濟注重的是國產電視劇的使用價值,即在播出和收看過程中意義的傳播和情感的交流。每種商品都要經歷從生產到售賣的驚心的跳躍,在國產電視劇被電視臺購買時,它作為一種商品實現了其交換價值;在它被受眾觀看消費時,它成為了生產者,生產了一批電視劇觀眾,這批觀眾又被二次銷售給了廣告商。因此,國產電視劇在經濟運行系統第一個生產階段售賣給電視臺或者其他播放平臺,在第二個消費階段則成為生產者,生產觀眾并將作為商品賣給廣告商。
五、“知青”電視劇注重自身的形象包裝和內容可售性
受眾地位不斷提升,媒介市場早已由賣方市場向買方市場轉型,媒介產品也由單一傳遞信息開始考慮如何達到更好的媒介接觸率和接觸效果。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為例,在演員選擇上也傾向當紅藝人,在《請你原諒我》這部劇請了吳秀波任男主,海清、董潔分別任女一、女二。借吳秀波在大眾心目中留下的“潮叔”形象,在電視劇中塑造了一個喜愛新潮物品,性格放蕩不羈,深受女性喜愛的浪蕩知識青年的形象。與這種包裝手法類似的還有《甜蜜蜜》中生性頑劣的干部子弟(鄧超飾)邂逅被誣為“破鞋”的女知青(孫儷飾)后兩人不打不相識的愛情故事。
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還通過各種營銷手段來增強媒介內容的可售性。以電視劇《平凡的世界》為例,在電視劇開播前便開設微博營銷賬號,電視劇每次細微的動態都會在微博營銷賬號中有所體現,極大地增強了觀眾和電視劇的雙向互動性。在微博營銷賬號上不僅采用圖片和文字形式來推薦這部劇,而且制作視頻“眾星力薦 聯名代言”,由文字語言轉為視覺語言直接引發受眾的消費行為,最直接最形象的“招徠”消費者。視頻中出現的潘石屹、彭于晏、楊冪、何潤東、丁俊暉、張歆藝、李小萌、郭京飛等商界、演藝界明星的背書推薦也促進了這部電視劇的播出和銷售。
國產電視劇產量每年以千集的速度在增長,從市場承載量來看,電視劇有關人士推算,能在電視臺黃金檔播出的電視劇一年不過八千集左右,而在經歷“一劇兩星”的停產觀望后2014年共計生產完成并獲準發行劇目429部15938集。很明顯市場已經處于飽和狀態,越來越多的電視劇正面臨著能拍不能播的困境。
在市場經濟影響下,對經濟利益的追求驅使一些電視劇工作者將電視劇這一藝術品降格為平面化的工業產品,編導則成了制作電視劇的“熟練工”。雖說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相對于其他類型的國產電視劇會更多的啟用類似梁曉聲這類文化積淀更加深厚,從業經歷更豐富的編劇,但仍不免在文本上走知識青年因沖突和好后相識,因相識后相愛的模式化生產。為了更好的完成銷售任務,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也在不斷提升娛樂休閑在其文本內容中的比重。從表1中看出,最初五年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只有兩部直接標注“愛情/情感”的類型標簽,而最近五年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標注了“愛情/情感”類型標簽的電視劇有八部,占到了比重的66.6%。而其中沒有明確標注“愛情/情感”類型標簽的電視劇仍舊是以愛情為主線展開故事情節,仿佛在虛擬一個以愛情為生活本質的浪漫社會,嚴重偏離現實。
在當今這個消費社會,國產電視劇的商業化是不可避免的。但過度追求經濟利益,電視劇藝術就會淪為低俗的商品,成為商業的附庸,其本身蘊含的文化內涵會被稀釋和消解,讓位于消費文化。
六、消費文化對受眾的操縱
鮑德里亞認為,隨著消費社會的來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已經被符碼所操控,外在的權利操控成為一種無意識層面的自我投注。在消費社會中,既不是物,也不是主體占據著統治地位,而是符號統治一切[6]。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將浪漫、張狂、新奇等符號粘貼到“知青”形象上,把“知青”視為大眾日常生活中消遣的商品,使消費者失去了對現實的把握。對符號價值的過度強調會使得大眾逐漸消失在符號的海洋,變成了被操縱消費的機器。原本由于受眾地位提升而改善媒介產品內容的良好互動,現在成為了媒介產品內容對消費者操縱的惡性循環。
消費文化沖破了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間的藩籬,通過媒介產品奴役了大眾,漸漸剝奪了大眾的想象力,束縛了民主的發聲。現實中的知識青年已邁入中年老階層,他們對現在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的反抗聲是遠不及當今青年人對電視劇的熱捧的。知識青年真正的形象被模糊和扭曲,卻仍被當作現實存在來認識,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消費文化強勢入侵的明顯表現。法國理論學家梅耶認為:“消費文化正在毀壞人類存在的根基,毀壞自古希臘以來歐洲思想一直在神話根源和邏各斯世界之間維持的平衡,它已經成為我們這個視角的倫理。[2]”消費文化被當作合理存在被大眾認同,大眾生活的現實世界反而成為一種“虛擬”存在。
消費者在談論起這些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時,往往是談論其中的符號意義,比如:《我們的青春1977》中對愛和自由的向往,《請你原諒我》中對浪子的崇拜,《一生只愛你》中對忠貞愛情的渴望。人們通過談論共通的符號意義來建立人與人、人與集體之間的關系,將消費文化對個人的影響深入到人與集體,與社會的關系中去,構成了新型的“社會識別系統”——我們之間因為分享相同的符號意義才組成了集體。這無疑是對整個社會的異化。
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本應喚醒時代記憶,傳遞正能量,影響更多的青年人不忘過去勞苦,更加奮進地過好現在的生活,如今卻淪為消費文化的產品。在消費文化的影響下,以“知青”為主題的國產電視劇不斷加重戲劇沖突和情感渲染,漸漸成為消費文化的附庸,推動著消費文化深入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消費者對符號意義的消費大大超出了對物使用價值的需求,消費行為變成了一種想象行為。消費的意向戰勝了現實中的人的意象,被當做是對幸福的占有,對完善現實生活合理性的占有。而實際上,在這個意象中占據著主導地位的既不是消費者,也不是被消費者,而是消費的幻想和制造消費幻想的大眾媒體[6]。
參考文獻:
[1]王曉明.在新意識形態的籠罩下——90年代的文化和文學分析[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
[2](法)讓·保德里亞著.劉成富,全志剛譯.消費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
[3]虞艷麗.大眾文化時代的女性消費語言及其培養[D].浙江師范大學,2013.
[4]吳丹.從時尚看女性時尚雜志的消費文化特征[D].華中師范大學,2007.
[5]約翰·費斯科著.王曉鈺,宋偉杰譯.理解大眾文化[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
[6]劉建明.西方媒介批評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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