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冰

這幾天刷屏,看到去“金銀花之鄉”——隆回賞花的朋友在微信上發了大量金銀花盛開的圖片,配文只用了兩字兩標點:美!香!
這一香一美不得了,把我的思緒帶到了很深的遠方。
老家屋后山上,有半坡金銀花,是我上小學時父親帶著我們三姐弟栽的。
那時家里條件不好,我們極少有零花錢,幾毛錢在我們眼里已經算是巨款了。聽說藥房收金銀花,多少錢一斤已不記得。但記得每年夏天我們三姐弟都會到處去找金銀花。拎著布袋子,找遍了田埂溝坳山坡,所獲并不是很多。更讓我們沮喪的是金銀花總喜歡生長在又高又險的地方,喜歡將藤纏繞在老虎刺上。為了采摘它,我們總是弄得傷痕累累,有時還會被蛇“偷襲”。加上村里小孩都想采摘金銀花去換點零花錢,就造成了“狼多肉少”的局面,我們能夠采摘的就更少了。
有天傍晚,我們在一片荊棘叢中發現了大片金銀花,可天已漸漸黑下來,擔心有蛇,我們決定明早清晨來采。誰知等我們第二天清晨趕到時,都傻眼了,金銀花已經被別人摘得一干二凈。拎著空空的袋子回家,我和姐姐忍不住傷心地流起眼淚來。
父親走過來,接過我們手中的袋子,說:“孩子,野外的金銀花就那么一點,大家都想摘,你們采不到多少的。這樣吧,今年冬天,我們去挖一些金銀花根栽到后面的山坡上,這樣一來,我們就會有自己的金銀花花園了。”聽了父親的話,我們仿佛看到了春天漫山遍野的金銀花盛開的宏大場面,破涕而笑。
那年秋天,父親就開始帶領我們開墾后面的那個山坡,為移栽金銀花做準備。
冬天,金銀花葉子落光了,比較難找,可這難不倒我們,因為早在夏天我們就記住了它們的位置。每個地方父親只挖少部分,因為來年別人還要采,父親說不能只顧自己。就這樣,挖了200多棵金銀花苗,父親帶著我們一棵棵精心栽下去,還剪下一些枝節插到土里,然后是澆水,施肥。那個冬天,我們栽下了人生中第一個閃爍著無窮魅力的大希望。
來年春天,金銀花果然長出了綠葉,就連插的那些也大多發了新芽。由于移栽時父親小心翼翼把藤也移了過來,因此有不少到初夏便打了花苞。很快,一朵朵一簇簇地盛開了。清香溢滿整個山坡,彌漫到我們的房子里。我們很興奮,帶著簸箕上山采摘金銀花。
一年又一年,金銀花藤蔓延得越來越遠,越來越廣,大半個山坡都成了它們的王國。每年暑假,我們三姐弟就在這金銀花王國里徜徉,采摘,擇掉葉子曬干,然后送去藥房。依靠這半坡金銀花,我們的暑假辛勞卻充實,充滿收獲的喜悅。賣金銀花的錢,我們留足學費,剩下的便可以買西瓜、冰棍、小人書、作文選,還可以幫媽媽買白糖煮綠豆水、做南瓜餅,可以給父親買汗衫。我們覺得自己成了小小的富翁。那半坡金銀花,讓我們原本窮困的童年和少年時光,充滿了無限富足感,這讓我們對勞動、對金銀花充滿感激。
如今,那半坡金銀花還在,粗枝虬結,夏日盛開,滿坡璀璨,芳香馥郁。年年端午母親會掐一些金銀花煮雞蛋給我們吃,父親會折一些加上別的中藥做涼茶給我們送到城里,兩位老人會一朵朵摘下那些花,賣掉一部分,剩下的給我們留著泡水喝、煮蛋吃,清熱解毒,通經活絡;還有的做成了香袋,夏日掛在屋里,滿室清香,可以驅蚊,可以祛病。
這半坡金銀花,仿佛成了我們的親人,從孩時到現在,從農村到城市,用不同的方式陪伴我們,關懷我們。還幫留守在家的父母,驅除寂寞,年年帶來無限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