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哲婦”：馬援小女兒的戲碼

趙炎

公元53年前后，東漢王朝也曾有過類似“金屋藏嬌”的韻事，漢明帝劉莊當時還是太子，特喜歡一位姓馬的少女，長期讓她住在最里間的屋子里，視如珍寶。“遂見寵異，常居后堂”（《后漢書》）。

那么，這位馬姓少女是誰？她又有著怎樣的故事？

說起來此女有些來歷，她是伏波將軍馬援的小女兒。由于馬援死后官爵被褫奪，她從“紅二代”一下子變成“黑五類”，跟所有族人一樣，常常受到權貴的欺負，生母藺夫人因此精神恍惚，不能理事，于是乎，馬氏十歲當家，揮斥進退，一如成人，贏得了不錯的名聲。在其堂兄馬嚴的極力推薦下，公元52年，入選太子宮，時年十三歲。

人家馬氏跟著宮廷里的傅母（負責教育的女官），用功了好幾年，小有所成，“能誦《易》，好讀《春秋》、《楚辭》，尤善《周官》、《董仲舒書》。”這么一來，不光漢明帝喜歡得緊，婆婆陰麗華對她也青眼有加。生不了兒子，沒關系，皇帝老公親自指定養(yǎng)子，還寬慰說：“女人不一定非得自己生，能把養(yǎng)子撫育好，也是很難得的”！永平三年春，有司奏立皇后，對朝廷事務向來不關心的陰麗華老太后，這次忽然來了興致：“馬貴人德冠后宮，即其人也。”不容商量，就是她了。馬氏做了皇后，她的養(yǎng)子、排行老五的劉炟，撿了個現成便宜，心安理得當了皇太子，后來接班，史稱漢章帝。

從晉封貴人到生病去世，馬氏統(tǒng)領后宮的這二十余年，在歷史上堪稱絕無僅有的“黃金時代”，沒有鉤心斗角，更不見爭風吃醋。探究其中緣故，無非兩條：一，她能以身作則，“禮則修備”，由是“上下安之”；二，有學問，會表達，言必由衷，凡事講道理，故而但有獎懲，人人信服。

有一次，諸嬪妃公主例行朝見，其情其景，《后漢書》描寫非常生動，說馬氏“身長七尺二寸，方口，美發(fā)”。漢尺一尺，合今0.231米，七尺二寸，大約166厘米，個子比較高了，再加上秀發(fā)飄飄，很美！但是所穿的衣服就差勁了，“袍衣疏粗，反以為綺縠，就視，乃笑。”大伙都樂，也敢樂，足見馬氏平素沒架子，當模范也沒怎么影響人緣！

對嬪妃，只要有機會，她就向漢明帝推薦誰誰可以侍寢，“薦達左右，猶恐不及”；如果誰被皇帝寵幸了，她必去安慰嘉勉，對受寵次數多的妃子，她還及時提高待遇，“輒增隆遇”，胸懷真寬！明帝駕崩后，按制度，小老婆們得“徙居南宮”，騰地方給新皇帝的后妃們居住。馬氏身為太后，此時居然動了惜別之情，下詔賜予每人諸侯王的赤綬（象征身份的信物），增加拉車的馬匹，另賜“白越三千端，雜帛二千匹，黃金十斤”，讓她們頤養(yǎng)天年。

對自己家人，她卻近似嚴苛了。在漢明帝面前，她從來不為家里人討封請賞，“未嘗以家私干”；家人犯小錯，她嚴詞厲色訓誡，犯了奢靡而枉顧法度的大錯，她更是不客氣，取消他們進宮的資格，攆家去種地。漢章帝即位后，想給幾位舅舅封侯，馬氏堅決不同意，搬出高祖約（無軍功，非劉氏不侯）以制衡。章帝偷偷封侯于舅，她還是不干，逼幾個兄弟退休，“受封爵而退位歸第焉。”

馬氏詔書，傳世的有好幾篇，后人評價不低，兼之她是帝王起居注的創(chuàng)作第一人，王夫之以此譽她為“哲婦”，用意還是中肯的，盡管有“好名而名成，工于言而言傳”的前綴。就算她好名且工于言，又怎樣？她的作秀之戲碼所折射的，都是良心和道德，憑此，她塑造了一個光榮時代，亦對漢王朝未來走向做了苦心編程，雖然最終沒有成功。竊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沒有，什么都可以不稀罕，就是不能沒有像馬氏這樣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