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3+7”組合

胡靜

算年齡著實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算家里的小貓、小狗。因為我眼中的它們，仿佛時間停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始終還是兩三歲的模樣，所以，在旁人問起它們的年齡時，我總是不經大腦，直覺地回答著“一個三四歲；一個七八歲”。今天，掰著手指仔細計算它們的歲月，唉，不知不覺中，它們已經是13歲的老小寶和7歲的中小寶了。

被策反的13

13歲的老豆豆，我一直深深記得第一天見到它時的樣子。2002年，北京10月秋風料峭的大街上，它瘦瘦的、小小的、黑乎乎地蜷成一小團，被塞在一個紙袋里，如果買它身邊另外一只白色的、模樣喜人的小狗，它可以作為贈品，當個“搭頭”。家里有個內心柔軟的先生，在我歡喜地抱著小白狗的時候，認定它會被遺棄，而模板長得好、討人喜歡的小白狗，總不至于落到被遺棄的地步，所以，用一句“黑狗身體好，好養活”的理由，花了個買點心的錢，把它買回了家。那時候的我，對怎么養狗是白紙一張，以至于在很長時間里，以為狗糧就只有寶路，并且還是頂好頂好的了。所以在當時，對于它的品種、歲數、身體狀況，我是完完全全不知道的，糊里糊涂養了一年多，有限地積累了一些養狗常識后，估摸買它時，它也就剛滿月，標準的中華串串狗。在這13年中，它極大體現了串種的優勢一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以及聰明伶俐。

2002-2008年間，豆豆跟我生活在一起，朝夕相處。我固執地用我的方式對待它，堅持科學的喂養方式：狗糧+罐頭，狗糧也隨著時間，從寶路、冠能、皇家到天然糧；每天早晚遛；按時打防疫針；節假日只要有機會，帶它看山、看海……但是，直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認，這6年，雖然我把它養得體健如牛，卻并沒有讓我走進它心中，它并不以此為快樂。2008年，因為先生短暫外派到外地工作一年，把豆豆托付給了我公公。至此，它才開啟了它真正開心、快樂的好時光。

除了早晚遛、防疫針還接著打，其他的，老頭兒用老頭兒的方式來愛豆豆。首先，廢棄了狗窩。平等相處嘛，床和沙發變成了睡覺、休息的地方，偶爾還在床上撒泡尿，老頭兒從沒為此斥責過它，倍兒理解：這是人和狗的不同之處——狗用這種方式認定地盤，很正常的行為罷了。然后，廢棄了狗糧。老頭兒有一個主要認知：狗糧是極不人道的，讓狗以狗糧為生，是虐待，狗糧多難吃，沒滋沒味兒。不吃狗糧吃什么呢，老頭兒樂此不疲跟豆豆一同研究這樣一個課題：什么是豆豆最愛吃的？我估計他們用的是與“神農遍嘗百草”類似的方式，把日常食物一一試了個遍，最終確定了豆豆日常的、固定的主要食譜：鴨架子+炒花生。一日2餐是鴨架子，炒花生是晚間零食，再隨著人的一日三餐，它要吃啥再給啥，看它的狀態、心情及喜好。這個食譜，從2008年年底沿續到今天，所以我清楚地知道了，2008年底鴨架子3元/只，2015年，8元/只，家附近做鴨架子售賣的餐館，性價比最好的是郭林，新鮮個兒大、價格適中。這些全是老頭兒總結給我聽的。每天晚上，從老頭兒老太太看《新聞聯播》開始，豆豆就開始趴地上嗑炒花生，原味的，蒜香的不要。咔吃咔吃，嗑出滿地的花生殼來，電視一看完，老頭兒把地一掃，手一揮：睡覺！豆豆麻利兒地蹦上床尋個枕頭進入香甜夢鄉。

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吃，并且全是自己愛吃的、想吃的，源源不斷，這對于吃貨是多么美好的一種體會。同時在這個過程中，是享受的、快樂的、生活充滿幸福感的，尤其相對于之前每天干巴巴的狗糧，這樣的反差，讓豆豆迅速極度適應了新的生活環境。過了幾個月，等先生出差回北京時，驚訝發現，豆豆從體型標準、四肢勻稱、能跑能跳的狗已經變成頭小身子大、細胳膊細腿兒、走路扭答答的小胖子。慢慢的，不可避免的，它開始變成中胖子，最后發展到現在的大胖子。

最讓我們驚訝的是，這狗，已然被策反了，把老頭兒當成了惟一的主人，跟老頭兒成了不可割舍的一分子。離開老頭兒，它悶悶不樂，不思飲食，郁郁寡歡。于是，到我們再回北京時，它的所有權正式移交給了老頭兒。我們，變成了它的路人甲。

有好幾年，我數次試圖給老頭兒說說科學喂養的好處，至少不要那么大魚大肉，說了好幾年，無效，老頭兒總是手一揮：這樣挺好！你看，它身體多棒！不得不服，串串狗的先天優勢啊，胡吃海塞了這么多年，除了胖，它依然體健如牛、聲如宏鐘、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這個13歲的胖狗子，臉以外，慘不忍睹，彷佛一個小怪物，但在老頭兒眼中，它卻是家里最可愛的動物。

不得不說，養了6年的狗，被幾口肉策了反，這事著實讓我傷心，看它發自內心的喜悅，讓我不得不放手，Let it go吧！為此，還發出來感嘆，傷著了，以后我不養狗了。

但，世間的事，卻常常出乎意料。

7的惟三狀態

先生外派的工作城市是我老家成都，我也順勢跟著他，回成都待了一段時間。2008年12月，我爸爸家的紅色貴賓犬生下一窩幼犬，5只毛茸茸的小肉球。其中的小老幺，墊窩的，身體最弱，從生下來就搶不到奶頭，餓得奄奄一息。于是，我把所有的關注都留給了它，細心照顧，讓瘦瘦弱弱的它存活了下來。但它對食物，一直是抗拒，吃幾口奶就不吃了，再灌就吐，長到換食吃泡軟的狗糧時，別的小狗狼吞虎咽，它是塞進去又吐出來，再塞再吐，只好少食多餐，時不時就把它抱出來單獨喂。一直瘦瘦弱弱、弱不禁風到滿月。過了滿月，我更加割舍不下它，索性抱回了自己家，當我開始認認真真為它起名字時，我就知道，最后起名叫“桃桃”的這個小家伙，就是我的了。

1歲前的桃桃，讓我天天充滿驚喜，因為它就是一個小淘氣包，成天蹦蹦噠噠，在房間里跑來跑去，隨時圍著人打轉。一只拖鞋、一個紙團，一切它能接觸的東西，都是它開心的源泉。我實在想不通，它小小的身軀，為什么天天都有這么大的能量，可以從早6點淘到夜里12點。以至于我媽媽每次來我家，都皺著眉頭說，這狗有多動癥吧，把你家怎么搞成狗窩啦。

但是，我喜歡看它淘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我變得像老頭兒一樣，無原則地寵愛著它。在家淘翻天，我媽數落它，撤丫子就找我來，我永遠無條件地當它的保護傘。

曾經嘗試著教它一些狗狗，基本的，能混吃混喝的小本事，比如坐下、趴下、握個手之類。13歲的老豆豆就用這幾招把老頭兒哄得服服帖帖。再好的耐心，也教不會它啥本事，因為這孩子，只要不睡覺，但凡兩眼睜著，無時無刻都處在一種激動的狀態中，不給陽光都燦爛。一直跟我互動，即大家都要動起來。它的屁股下面如有彈簧，坐不住加停不下來。所以它的成長，完全順其自然，有時實在鬧騰厲害了，先生把它抱起來揣懷里。說來也怪，只要抱起來，就像點了它的睡穴，能馬上安靜下來，乖乖地依偎著人，眨巴會兒眼睛，然后睡眼蒙眬地進入夢鄉。

于是，“抱抱”是它無師自通掌握的第一項技能，也是目前為止的惟一技能。能掌握源于它對“抱抱”的熱愛，無論何時，只要一說“抱抱”，站起來揮舞著狗爪子就糊上來了。對“抱抱”的理解，它還自發總結出了很多需要的時候：有汽車駛過，危險，快抱抱；前方有惡犬，快抱抱；要過水坑，快抱抱；需要下樓梯，快抱抱；走累了走乏了，快抱抱；路上人太多，快抱抱……

于是，1歲前的桃桃，要么睡、要么淘、要么抱，三種狀態。食物對于它，始終是雞肋，魚蝦能稍微愛吃點，還得是追著喂。其他的食物，對于它，絕對是看一眼就飽了的狀態。

我以為它會這樣一直淘下去，結果出乎意料，自由地淘到3歲，它一本正經地變得穩重起來，穩重得我很難以理解：怎么突然好好的，就不淘了呢？

不淘之后的桃桃，改變成“黏”了，這是大多數貴賓犬的天性吧。每天眼巴巴看我上班，算計著下班的時間，在門口守候著，只要回到家，視線范圍內，哪哪兒都有它。北京的老頭兒當年成功策反了豆豆，不是不想把桃桃也順便給策反了。令老頭兒失望的是，這事就從來沒成功過，哪怕把遞過來的橄欖枝收下了，它仍然是它，那個對我忠心耿耿的它。

帶著桃桃從成都到北京，它從一個小不點，轉眼也到了第七個年頭兒，歲月的靜好，反倒讓我想不起相處中的那些趣聞逗事，太容易被遺忘在歲月的流逝中，只覺得是一眨眼，這7年就過去了，它的點滴已完全融入在我的生活中，不可分割。

13歲的豆豆帶給我些許的遺憾，7歲的桃桃全給抹平了。家中偶有的爭執，家外職場的紛爭，外部的種種，但無論何時，抱著它暖暖的小身軀，帶給我的是平靜，不用傾訴，不用解釋，只要相互依偎，就會慢慢被治愈。它身體里，有著超乎尋常的能量。

未來，13+7將繼續伴隨我的歲月，珍惜與它們相處的每一天，快樂著彼此的快樂，將幸福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