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乳房困擾的男孩

馬志國

心理癥狀

總是覺得自己的乳房不豐滿

這一天，心理咨詢專線里傳來一位父親急切的聲音，請求救救他們的兒子。他說他們的兒子總為乳房而困擾，跑醫院，看醫生，吃了不少藥，可問題至今還是沒有解決，孩子多半年休學治病，眼看就要荒廢學業，荒廢人生，請求我百忙中幫幫他們的孩子，說他們的孩子也非常希望進行心理咨詢。

一般說來，大凡接受藥物治療者，往往不是心理咨詢的理想對象，何況已經多半年沒有上學了。但是，考慮到家長誠懇的請求，特別考慮到孩子有強烈的求助動機，我還是安排時間接待了他們一家人的來訪。

說到乳房的困擾，似乎應該是女孩子的事兒，一個男孩子怎么可能會為乳房而困擾？多么新鮮、奇怪！現在，我們面對的就是這樣一件新奇的事兒。

在我的想象中，男孩應該是一副滿臉病態的樣子。但是，當一家三口如約來到心理健康中心時，眼前的男孩與我的想象反差很大。落座心理咨詢室，知道男孩叫玉剛，長得高高大大，幾分帥氣，幾分文靜，眉宇間流露出來的氣質都讓人喜歡。這樣一個男孩究竟遇到了什么問題，竟至于半年休學就醫吃藥？

經過多向的咨詢會話了解到，玉剛是一個學習成績不錯的男孩，對自己要求很高，高二的時候考了年級前20名，在班上第3名。困擾玉剛的問題是，玉剛總是覺得自己的乳房不豐滿，乳頭不突出。醫生診斷他的乳房發育沒有任何異常。可是，玉剛卻為此反反復復沒完沒了地想，上課的時候都會想這件事兒。去年新學期剛剛開學不久，玉剛就被這個煩惱糾纏住了。由于高三剛開始，玉剛特別想好好學習，就強烈地想擺脫這種想法，不想讓自己這樣想，就命令自己拼命控制住，可越是控制越是嚴重。看玉剛當時總是焦慮煩躁，狀態非常不好，家里就讓他休息了幾天。這一休息就更不行了，于是父母提議給他辦了休學，開始帶著玉剛四處求醫。結果所有的醫生都說玉剛的乳房發育沒問題，最后，找到了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診斷為強迫癥，進行藥物治療。可是轉眼半年過了，玉剛的問題依然沒有得到解決，依然在家里休學，而且情緒越發不好，經常煩躁不安，還發脾氣。于是，輾轉聯系到了我們心理健康中心，希望在這里得到根治。

對于自己的問題和癥狀，玉剛這樣描述：自己非常想擺脫，不想這樣想，總是對自己說，別想了，別想了，可越是這樣，念頭越是強烈，于是就非常煩躁不安，就沒法認真上課。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休學的。休學之后，一個人在家里有時候更加煩躁不安。總之，感覺吃藥沒管用后，希望進行心理交流。

單獨會話的時候，玉剛的父母介紹了一個情況。最早是在初二的時候，孩子開始注意到自己乳房不好看，開始照鏡子，怕過夏天，怕露出來。然后，就是高三的時候這個問題嚴重起來。當時，正好高二時開始交往的一個女孩，到高三開始不久提出了分手。

心理把脈

體型嫌惡癥的表現

綜合咨詢會話的情況看，玉剛的主要問題屬于體形嫌惡癥。

體形嫌惡癥簡稱“嫌形癥”，主要表現為當事人很關注自己的身體外表，心理上很嫌惡自己軀體的某部分，盡管醫生認為不需要矯正，卻總是想辦法去糾正自己覺得丑惡或不好的軀體部位。心理咨詢中發現，體形嫌惡癥多發生在青春期前后的男孩女孩身上。因為這時候的男孩女孩，對自我形象及自我意識，正處于最敏感的時期。

最常見的嫌惡部位往往是哪些呢？一般來說，男性往往嫌自己的鼻子不夠高或不端正，自己的性器不夠大，自己的個子不夠高，等等；而女性往往覺得自己嘴巴有問題不好看，沒有雙眼皮而不好看，臉上有斑點而不雅觀，牙齒長得不整齊而不好看，乳房不夠大而不性感，身材肥胖不苗條，等等。他們通常認為自己的軀體上的缺點，成為了自己人際關系與行為上的阻礙因素，因而感到壓抑，不敢自信地跟人交往，嚴重影響社會生活。

追溯體形嫌惡癥心理上的根源，往往與性心理發展上受過挫折密切相關。心理咨詢實踐與研究表明，存在體形嫌惡癥的人往往在性心理發展上曾遭受挫折，從而影響了他們的自信，特別是影響了他們對自己心理性別上的認同。比如遭遇異性交往之間的挫折或困難，自己就很容易去找理由，而軀體上的“缺陷”常是最好的理由——就是因為這個“缺陷”才讓自己遭遇挫折。

如果從心理分析的角度進一步探究，體形嫌惡癥往往有其性的象征意義。比如，為什么嫌惡的部位是鼻子、嘴巴、胸部？就是因為這些部位具有較為明顯的性象征意義。而對于乳房、陰莖的擔心，更是直接地反映了性心理方面的問題。需要說明的是，胸部和乳房，不僅對女性有性象征意義，對男性一樣有性象征意義。玉剛的問題正是這樣，因為胸部和乳房不夠豐滿，而導致了自信的缺乏。

總之，體形嫌惡癥的心理根源是心理上對自己缺乏自信，特別是對自己的性別魅力缺乏自信。對青春期男女孩來說，這種缺乏自信的心態很容易地就聚焦在到體形外貌上來，表現為對自己體形外貌某個部位的嫌惡和不滿。玉剛的問題就是對自己缺乏自信，特別是對自己的性別魅力缺乏自信的表現。那個女孩提出分手強化了他的不自信，導致惡性循環，越發嫌惡自己。

本來，玉剛的問題并不多么嚴重，更不是多么可怕，只是長期的休學在家扮演病人的生活，強化了消極的情緒反應。他的煩躁不安發脾氣，就是這種情緒的反應。不難理解，這個年齡的人長期關在家里，心情怎能不焦躁不安？

心理處方

關鍵的關鍵是重建自信

玉剛問題的徹底解決需要一個過程。現在需要做的，一是幫助玉剛掌握化解強迫意念的策略。對付強迫意念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

所謂順其自然就是不與強迫意念對抗，這樣強迫意念會逐漸消退，進而也就逐漸地心態平和了，焦慮情緒也會化解。

一是采取切實對策幫助玉剛盡快回歸校園。在玉剛掌握了順其自然的心理策略之后，和他們一家共同商定，玉剛要終止病人生活，要盡快停藥，盡早回歸校園生活。生活環境的積極改變，會給玉剛的心理帶來積極的變化。

一周后，一家人第二次來訪。經過溝通了解到，上次回去后家庭會議上，玉剛主張臨時轉一所學校重讀高二，全家通過。第二天玉剛就返回了校園，同時也停藥了。幾天下來，能夠堅持常規的學校生活，情況一切正常。家長說真沒想到，玉剛自己也說感覺挺好。總體看，玉剛初步重新適應了校園生活，比預期的還要好。

心理咨詢中發現，有些男孩女孩盲目休學，在家里呆的時間太長了，結果反而不能重新適應學校生活，甚至有的不能走出家門。相比而言，玉剛的變化是可喜的，是值得慶幸的。關于強迫意念，玉剛說，經過上次談話，自己理解了誰的心里都會有些雜念，是因為過分注意它，才會成為困擾人的問題。自己有時候能夠做到順其自然，那個念頭真的就會消散了。

總體看，第一次咨詢會話取得了預期效果，特別是玉剛的心態有了可喜的積極變化。用他自己的話說，心里感覺到了一種內在的變化。

與玉剛單獨會話的時候，我特意讓玉剛自己隨便談，最想談什么就先談什么。

玉剛的問題是：請您告訴我怎樣培養自信？玉剛提出的問題表面看來與體形嫌惡癥似乎毫不相干，但是在我看來切中要害。常有這種情況，來訪者雖然不清楚自己問題的來龍去脈，但是，那種朦朧的自我感覺往往非常準確。體形嫌惡癥的根源就在于缺乏自信，缺乏對自己性別角色魅力的自信，以及由此導致的全面的不自信。

因此，對體形嫌惡癥的心理調節，關鍵的關鍵就是當事人要重建自信。要真正重建自信，必須要發自內心地學會喜歡自己，學會接納自己。具體的心理調節的策略無非兩個方面：

一個是認知調節。也就是換一個視角看問題，看自己，看生活，走出認知誤區，重新認識自我，也就學會了自我接納。

一個是行為調節。也就是努力從封閉的自我中走出來，增進人際交往，包括異性交往，在人際交往中，在別人對自己的接納中，來強化自我接納。一個人有了真正的自我接納，自信也就在心中生長起來，也就不再嫌惡自己，也就告別了體形嫌惡癥的困擾。

因此，玉剛不再扮演病人，走出家門，開始了正常的校園生活，對玉剛的重建自信，是非常重要的。

經過幾個月的心理咨詢合作，經過玉剛和全家人的共同努力，玉剛終于完全擺脫了病人角色，重新適應了在校的正常學習。暑假里，他們一家人特意來給我報喜：玉剛成功考入了一所重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