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jīng)]有海

李欣榮

【祁 ?海】

祁海來到這個小鎮(zhèn)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轟動，因?yàn)槠詈Ｄ菑埬槨ｆ?zhèn)子里的女人都調(diào)侃，哎呀，真的是像從畫里面走出來的電影明星！那時，鎮(zhèn)子比較落后，電影明星永遠(yuǎn)都是父輩的那幾個，所以，祁海的臉也成了鎮(zhèn)子里女人茶余飯后的話題。沒想到，半個月后，祁海在小鎮(zhèn)開了一個鞋店。鎮(zhèn)子里的女人全都堆在了門口，發(fā)出驚嘆的聲音。“哎呀，真漂亮啊！就像電影里那個什么……什么國來著的商店……”“哎呀，真是沒見識，明明是法國巴黎，不懂就不要亂說……”店外的女人們喋喋不休著，祁海只是微笑，也懶得讓那些女人去看或去擺弄那些對于她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價的鞋子。

沒有一個人問祁海為什么來這里，也沒用人問祁海家是哪里的。雖然每天都會有嘰嘰喳喳的年輕女生來店里面看鞋，祁海也只是微笑，看起來溫文爾雅又拒人千里之外。也許是祁海太過神秘冷漠，也許是店里面的鞋子價格離譜。漸漸地，祁海的店從門庭若市變成了門可羅雀。

祁海也似乎樂此清閑，從不因鞋子賣不出去而發(fā)愁。

但是，每天祁海最期待的便是展臺玻璃上映著稚嫩的臉龐，那雙眼睛透出的渴望讓祁海欲罷不能，這也許是清閑中的唯一一點(diǎn)樂趣了。

【素 ?素】

素素想要一雙鞋子，所以每每趴在專賣店玻璃上看展架臺上的那雙黑色小皮鞋——亮亮的金屬搭扣用紅色的絲帶映襯著，一瞬間，鞋子的氣質(zhì)就體現(xiàn)了出來。再向下看去，精致標(biāo)簽上的數(shù)字令人咂舌，所以，素素也只是趴在玻璃上看看而已。

就這樣，趴在玻璃上看鞋子已經(jīng)是素素每天的必備功課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素素不再去那家店了。因?yàn)椋请p小皮鞋已經(jīng)在素素的腳上了。素素高興地走在路上，小皮鞋發(fā)出咯噔咯噔清脆的響聲。同行的學(xué)生不禁側(cè)目觀看，樸素的褲子下竟是一雙價值不菲的皮鞋。關(guān)于這雙鞋的來歷，大家議論紛紛，但是得出的結(jié)果驚人的一致，這雙鞋是素素偷來的。因?yàn)樗厮丶彝ヘ毨В@樣價值不菲的鞋子除了班里鎮(zhèn)長的女兒能夠承擔(dān)外，別的同學(xué)是想也不敢想的。于是，這樣的消息不脛而走。有些女生竟然圍住了素素，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是小偷，并且發(fā)誓再也不要和她一起玩。素素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生氣地說，“鞋子是在大城市工作的小姨給買的，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到店里面去詢問店主！”女生們一下子安靜了，只是不屑地說了一句，“像你這么丑的人，穿這么好的鞋子真是浪費(fèi)。”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素素也知道，沒有人真的會無聊到去詢問店主鞋子的去向。

可是，真的像素素說的那樣，鞋子是在大城市工作的小姨給買的嗎？有人會知道，除了素素，有人會知道。

【祁 ?海】

祁海沒有事做，他看不到那張令他感到有趣的臉了，而且，他還損失了一雙鞋子。

那天下午，到底是哪天下午，祁海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張臉的主人走了進(jìn)來，指了指展架臺上的黑色小皮鞋，怯生生地說：“我可以試試那雙鞋嗎？”祁海依舊淺笑，幫她取下了那雙鞋。她小心翼翼地穿好，不停地在鏡子面前照，祁海竟難得地感到欣慰，真的是欣慰，奇怪的感覺。祁海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說道，“你等一下好嗎？我總覺得有東西可以搭配這個鞋子。”

說罷，祁海便轉(zhuǎn)身向另外一個展臺走去，待轉(zhuǎn)過身時，店里的人早已不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雙鞋子。祁海搖了搖頭，想甩掉失落，喃喃地說了句：“你若是喜歡，便送你好了……”像是自言自語，隨手把紅色綢帶做成的蝴蝶結(jié)扣帶放在了桌邊。

自此，祁海再也沒有見過那張臉。

【素 ?素】

一個月過去了，大家早已忘記素素的新鞋子了，同學(xué)們又有了新的話題。但是素素的心卻無法平復(fù)，因?yàn)檫@雙鞋子，素素連回家的路線都變了。可是，心里卻總是少了些什么。鞋子也得到了，難得店主沒有尋找追究。可是，心怎么總是空落落的。

許是店里又有了新的鞋子吧，總想去看看，可是又怕看到店主，他如果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可是，不去的話，心總是無法控制地飛到那家鞋店。怎么辦？真的想去，真的想去看新的鞋子。

最終，拗不過自己的心，素素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暑假去鄰鎮(zhèn)賣冰棍好了，兩個月總能攢下鞋子的錢，到時候還給他。于是，兩個月的時間里，素素每天早上都早早地爬起來，跑到鄰鎮(zhèn)去賣冰棍，路途遙遠(yuǎn)，天氣又熱，可是一想到能去看新的鞋子，素素還是堅(jiān)持了下來。兩個月的時間，再加上省吃儉用的錢終于攢夠了那雙鞋子的費(fèi)用。素素一大早就向鞋店奔去。

在奔跑的過程中，素素的腦海里竟然不是新款的鞋子，而是祁海那張淺笑而又拒人千里的臉。

一瞬間，素素全明白了。

【祁 ?海】

在鞋店的門口，素素看到了祁海，將要離開的祁海。

素素躊躇了許久，踏進(jìn)了那間早已收拾干凈的店。祁海依舊淺笑“你來了。”素素點(diǎn)了點(diǎn)頭，飛快地把錢放在了桌上，紅著臉跑了出去，祁海看著靜靜躺在桌子上的錢，沒有動，笑著拿起背包走了出去，僅僅兩步，素素便追了上來，依舊怯生生地問：“你還會回來嗎？”祁海笑了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會來這里，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素素沒有往下問，眨著雙眼，淚快流了出來。祁海忙說：“如果我沒有回來，想要找我的話你就一直向北走，這樣你就會看到我的。你要明白，殊途終會同歸。”素素沒有聽懂，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祁海轉(zhuǎn)過身去，向北一步一步地邁進(jìn)，每一步都是不舍，每一步也是放心。為什么總是那么復(fù)雜的感情。

“為什么總是那么復(fù)雜，為什么要繞的那么遠(yuǎn)……”祁海依舊淺笑，低聲自言自語。

【素 ?素】

我知道偷來的幸福不會長久。我知道每次的我對于你總是繞得那么遠(yuǎn)。

這樣的我，你不知道。

這樣的你，我同樣是無從了解。所以……

我是素素。

誰是祁海？

北在哪里？

何日再追，何地再醉，似是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