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幽香，明凈勝雪

談泳琦

【摘要】鐵凝的小說《哦，香雪》發(fā)表于改革開發(fā)之始的1982年，如同當時的中國社會正經歷改革開放的劇烈變化，寧靜的臺兒溝也因為火車的到來注入了新的活力，但也難免受到物質文明的沖擊。善于捕捉人物內心的鐵凝，細致的描繪出了香雪歸程中的心理變化，塑造了一個心地善良，內心明凈的香雪形象，以此證明物質本身無好無壞，只在于人心如何看待的，追求物質不是最終的目的。

【關鍵詞】香雪 歸程 物質文明 明凈

漆黑的夜晚，從火車上下來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車站是空蕩蕩的，周圍是黑黢黢的，這個女娃娃該如何一個人回家？即使有魔法的小筆盒，但是童話故事里，所有具有魔法的東西都需要“心”去啟動。幸好，這個名字叫做“香雪”的女孩子有一顆如同梅花白雪般明凈透亮的心，能夠抵御物質文明帶來的沖擊。

香雪歸程的心潮起伏

自卑到自傲的香雪拒絕了車上乘客和乘務員“北京話”的好意，固執(zhí)的在西山口下車。寒風凜冽的火車站，空曠無人的火車站，面對這一切香雪害怕了——瑟縮著身子在鐵軌上坐下來。從來沒有離開過臺兒溝的香雪，一下子就被轟鳴的火車帶到了西山口——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害怕大山，害怕聲響，害怕寂靜，更害怕歸途的未知。著急得快哭的香雪，只有手中的一個筆盒——用40個珍貴的雞蛋換來的能發(fā)出“噠噠”聲的“城里人”的筆盒。就是這個筆盒讓香雪暫時忘卻了恐懼。

仔細端倪這個閃閃發(fā)光的寶物，打開一下發(fā)出“噠”的一聲，合上又發(fā)出“噠”的一聲，再打開來，放進自己擦臉油的小盒子。香雪的行為非常奇怪，為什么要把筆盒開了又關，還要把不是文具的臉油小盒放進了筆盒里？原本自己的筆盒是由父親親手做的，雖然在臺兒溝里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到了公社小學，那個小木盒變成而來笨拙鄉(xiāng)下人的象征。同學的“噠噠”筆盒是不可能讓香雪隨便碰，所以當香雪有了一個自己的閃閃發(fā)亮的筆盒的時候，就會不停的擺弄。一部分是處于新奇，另外一部分就是在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第二，只有筆盒里有了自己的東西，筆盒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就像動物會通過自己撒尿來劃定地盤，其實香雪內心深處也認同這樣的東西不屬于自己，和自己的境況不相配：小小的山村女孩就是應該用爸爸做的笨拙的木盒子，如果用上了“噠噠”筆盒反倒不符合身份了。所以必須通過放進自己東西這樣的行為，來宣告筆盒是自己的了。

在小溪邊上，香雪第二次坐下來了。回憶起從前自己不舍得用一件相對便宜的汗衫來換自己喜歡吃的芝麻糖，而今天卻用珍貴的40個雞蛋換了一件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筆盒，還是一個和自己的身份不相配的筆盒。生活貧困的溝里小孩，居然不要食物去換取“不實用的只能用來炫耀”的筆盒。月光暗淡下來了，仿佛連明月都不贊成、不理解香雪的行為。

算是欺騙娘嗎？其實也不是，因為在香雪心里，這的確是一個有魔力的筆盒，能夠給她甜美的幻想。小溪開始歌唱了。用溪水洗了把臉，香雪覺得自己精神了，重新回到鐵軌上去，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但是前面是深深的隧道了，來的時候只知道一路飛奔的列車，只知道盤算著如何用40個雞蛋換筆盒，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隧道。墨黑的雙眼，就這樣看著香雪。香雪愣住了，但是想到了手中的筆盒和同學們艷羨的目光，頓時有充滿了勇氣，將一根枯草插在頭上“辟邪”，香雪“沖”向漆黑的隧道。不知走了多久，總還是沒有看到臺兒溝的身影，家在哪里？忽然，香雪看到而來熟悉的小伙伴——原來她們也順著鐵軌來找香雪了。

如釋重負的香雪，腳步變得沉重，回頭看看鐵軌，滿足的淚水和歡樂的淚水交織在臉上。為自己的勇敢行為而驕傲的香雪，看到了深沉溫柔的大山。拔下枯草，擦干眼淚，香雪向著伙伴們飛奔而去。終于，香雪回到了“家”了。眼淚是因為驕傲，驕傲自己有了一個有魔力的“噠噠”筆盒，驕傲自己成長的勇敢自信，驕傲自己能夠從容的“這樣子”生活。這樣的淚水，只有在回家的時候才會流，一方面是因為只有回到家的港灣，外界的風雨紛擾都被隔絕在外，無需再想，可以安心的休息。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成長只有讓家人，自己在乎的人在乎自己的人看見了才有意義和價值。如同孩子總是希望達到父母的期待，因為那些你在乎的人為你高興的時候，你會忘記一切為了做到這一點而不可避免的痛楚。這就是愛，這就一顆明凈的心。

明凈的心對抗物化的世界

雖然香雪的小小虛榮心促使她用40個雞蛋換來一個筆盒，但是香雪這樣的做的內在動機卻不僅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身邊的人可以從容的自信的生活。因為這是一個帶給她無窮力量的魔盒，使她能在黑夜里找到回家的路并且回到家里。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這樣的魔力，所以香雪希望將這樣的魔力帶給身邊的所有的人。因此當她成功回到家的，她才會有感動的淚水，驕傲的淚水，如同中世紀的騎士將魔王勝利擊敗以后，凱旋而歸的驕傲和自豪。雖然現(xiàn)實生活為著這層香雪敷上了淡淡的灰塵，但是白雪會落在花枝上，讓花紙承受重量。然而，當白雪融化的時候也會帶走一切的塵埃。經歷過苦難之后，香雪依舊擁有明凈透亮的心，這才是寶盒能夠改變一切原因所在。

對于物質，有的人選擇追隨，有的人則能堅持自我。淳樸的山村小姑娘，人生的底色就是潔白的簡單的，這樣的底色并不會輕易改變。所以，得到筆盒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想同學炫耀 ，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還希望“誰用上她，就能一切順心如意”，希望讓自己讓身邊的人都變得自信，不會再被別人嘲笑，能夠從容大方的生活。

鐵凝的小說在1982年發(fā)表，當時正是改革開放的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面對物質的沖擊，面對經濟占據(jù)社會主導地位的現(xiàn)實，鐵凝想必是想借此小說，告訴讀者：物質本身無好無壞，只在于人心如何看待，如何使用。

【參考文獻】

[1]鐵凝：《哦，香雪》，中國盲文出版社，2008年

[2]畢光明：《文明落差間的心靈風景—重讀鐵凝<哦，香雪>》，名作欣賞，2008年10月

[3]曾琪：《對<哦，香雪>的另一種解讀》，時代文學（理論學術版），2007年06期